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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過多久,掌柜的就命人扛了好幾匹青布,折了價便宜賣給了她。

  她當時滿心歡喜來不及多想,只顧抱著新布歡天喜地回了住所。等她後來慢慢回過神,才料得定是那位大家閨秀見她為難心生惻隱,授意掌柜的給她打折賣了布。

  北望派一向知恩圖報,她為表感激之情,之後每天都會採摘新鮮的花,揣上一堆江湖上搜集來的有趣小玩意兒,花一段時間蹲守在布坊門口。

  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終於又等到了那位好心的大家閨秀——何鶯鶯。如此一來一回,她們便漸漸熟識了。甚至在衣裳做好後,她還特意拿給何鶯鶯瞧,向她誇讚自己引以為傲的師門。

  只可惜何鶯鶯畢竟是深閨中的小姐,不常常出門,再往後,她們便沒再相見了。

  江雲雀:“……”

  如今無意間發現消息,竟有可能是對方危難之時,江雲雀心裡焦急,默默祈禱:鶯鶯姐你一定不能有事啊。

  這廂江雲雀還在替何鶯鶯著急,她的師兄林儒安卻默默替張世歌在心裡捏了一把冷汗。

  又是大火,又是大宅,一切與范家慘案何其相似,不由得他起疑,擔心這又是張世歌那些個神秘朋友搞的鬼。

  於是,他委婉地勸小師妹江雲雀:“小師妹,喊上自家人就行了,就別打擾客人……了……”

  說時遲那時快,林儒安說話的當口,江雲雀已經手快地敲開了十文的大門。

  林儒安:“……”

  小師妹好快的身手……

  睡眼惺忪的十文:“……”

  江雲雀:“救人要緊,你也一起來!”

  十文:“?”

  ……

  當北望派一行匆匆趕至何府門前,何鶯鶯正抱膝蹲坐在街巷角落的陰影中,目光穿過周遭忙碌撲火的人群,望向阮欞久與唐少棠離去的方向。

  那是她親手所指的路,那將是何季永的死路。

  她心知過了今日,自己再不是乖巧溫良的何家大小姐,也再不是何季永的女兒。

  “鶯鶯姐!”江雲雀隔了老遠就認出了孤身一人的何鶯鶯,趕忙飛奔了過來。見她滿臉灰污,又急切地掏出乾淨的手帕給她擦臉。

  何鶯鶯任由她將自己臉上的黑灰擦拭乾淨,愣愣地看著面前這個自己認識不過幾日的小姑娘。不知為何,她緊繃的肩頭突然放鬆了下來,忍耐了一整夜的恐懼與驚慌,在突然受到真心關切的瞬間,情緒仿佛決了堤似的,怎麼也攔不住。

  “雲雀?”她幾乎是嗚咽著念出了江雲雀的名字。

  江雲雀也察覺到了她的戰慄,忙安慰道:“鶯鶯姐,不怕不怕,今後有什麼事兒,我罩著你!我的師兄們也很厲害的,都會沒事的!”

  “……”

  何鶯鶯想要反駁說:不會沒事的,她的家沒了,她的娘,她的爹……連她,也變了。

  可她說不出口,只任由眼淚刷刷地往下流,哭得平生未曾有過的放肆。不同的是,如今,不會再有人責備她有失體統了。

  江雲雀見何鶯鶯崩潰大哭,也慌了神,不由分說踹了身邊的師兄一腳,示意他幫忙說幾句安慰話。林儒安挨了一腳,也認命地蹲身安撫:“是啊是啊,鶯鶯姑娘你別太傷心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由我們處理就好。”

  眼看乾巴巴的勸說無效,眾人手足無措之際,有一聲明朗少年音遠遠飄來。

  “對對,小師妹的姐妹就是我的親姐妹!鶯鶯姐你放心!”

  張世歌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順口就接了江雲雀的話。他分明比何鶯鶯年長,這一聲鶯鶯姐從他嘴裡喊出來,頗有些不三不四不倫不類。

  可偏偏無心插柳,張世歌不合時宜的說辭反打斷了何鶯鶯的悲痛,她深吸幾口氣,終於漸漸冷靜下來,忍住抽泣向在場的北望派眾人施施然行禮,心懷感激道:“多謝諸位。”

  天無絕人之路,誰能想到,曾經一份微不足道的善心,會成為她今日的救贖。

  ……

  疾行的馬車上,軒窗與帷帳緊閉,何季永藏身其中,兩指不耐煩地敲打著軟座上的扶手,胸中煩躁難紓。

  令他煩心的事共有兩樁。

  一是趙佑運一事無成,竟還有臉跑回來找他。

  二是喬韞石前往冰窖後遲遲未歸,想必也不會帶回什麼好消息。

  何季永:“廢物,一個個都是廢物!”

  除掉阮欞久,早在他計劃之中。

  自這位年輕的閣主上了台,重金買兇的單子是照單全收,事情卻一件不辦,擺明了要黑吃黑。年紀不大,胃口倒是不小,面對如此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小輩,何季永也有對策。

  他少年貧苦,青年得勢,早早就悟了一個道理:有錢,可以為所欲為。

  既然這個閣主不行,就換一個。

  他屢次三番送禮的過程中,已差人聯絡上了喬長老。在他眼裡,喬韞石雖說是個笑面虎,不好控制,但他從第一次見面,就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超乎尋常的執念,並認定,那一定是野心。

  只要有野心,就能與他意氣相投,志同道合。

  “……”

  何季永停下了敲擊扶手的動作,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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