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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萄瑟縮在張彩霞懷裡,只敢小心翼翼地看游令。

  她一直到最後也沒有回答,只是垂下眼眸,重新埋進張彩霞的懷裡。

  沉默等於默認。

  也許陶萄會在很多年後給自己洗腦,安慰自己,她又沒有明確說什麼,是那些人對游令有偏見,與她無關。

  而事實上,她已經說了很多。

  游令愣了下,卻意外地沒有否認,就那麼深深看了陶萄一眼,轉身走了。

  他走了,事情就被徹底安在他頭上了。

  游天海資助陶萄出國,張彩霞在半年後入職撫中,一入職就做了班主任。

  漸漸地,沒人再討論陶萄,至於游令,他自己好像並不在意的樣子,所以漸漸地,大家就忘了這件事。

  可是,游令真的不在意嗎?

  那為什麼,從那以後,他沒有脫下過校服。

  他應該什麼都在意吧。

  很在意為什麼自己一個人在國外,也在意為什么爸爸媽媽從來不看他,更在意為什麼媽媽對他那麼冷淡,為什麼親戚朋友的同齡小孩對他敵意那麼大。

  只是,在意,又能怎麼樣呢?

  沒人在意他啊。

  所以他也只能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只要我假裝不在意你們的傷害,你們便傷害不到我。

  只要我不喊疼,無論生活有多少苦,我便是一個藝術家。

  可是。

  「為什麼他沒有反駁陶萄?」蘇蘇問劉潔。

  劉潔沉默很久,才說:「陶萄一直沒跟賈青說過,她其實和游令有過一次交集,陶萄說,可能就是那次的原因,游令才沒有反駁她。」

  「什麼?」蘇蘇問。

  劉潔:「剛開學那陣兒吧,有一次游令發燒了,陶萄看出來,讓他去醫務室,他沒理,陶萄說了句『你不去你媽媽會擔心吧』。陶萄說,她以前也沒覺得這句話有什麼,是後來在國外的時候,室友算是游令圈子裡的,跟她說了游令的家庭情況,她自己猜的,可能是因為這一句話。」

  一句話。

  只是一句話。

  他的世界裡,人來人往,走走停停,全是虛偽和敷衍。

  他要得那麼少。

  哪怕只是一句話。

  他要得那麼少。

  受了委屈,也只能大晚上,來媽媽這裡待一待。

  「太晚了吧,」蘇蘇從回憶中走出來,啞著聲音問柯羽鳶,「他為什麼不白天來啊?」

  「他不敢。」

  蘇蘇愣愣地問:「為什麼?」

  「因為覺得沒臉吧,」柯羽鳶笑了一聲,卻在垂眸間落了一滴淚,「他太傻逼了。」

  因為愧疚,所以連遺照,也不敢正眼瞧一瞧。

  他大概覺得媽媽後來是真的不喜歡他,所以他還是不要上去討嫌了。

  逢年過節,來燒紙,他也只是站在墓碑一側,看著風把灰燼吹得越來越遠。

  真的覺得很委屈了,才會在夜晚過來。

  夜晚媽媽肯定看不見他了。

  他看得見她就好。

  「他很想她吧,」柯羽鳶說,「我媽總說,兒子像娘,再加上意歡姨懷他的時候幾乎傾付了所有心血,所以他們母子關係,天生就會很好。」

  「可能就是太好了,她才會想把他帶走,」柯羽鳶指腹擦掉眼角的淚,扭頭跟蘇蘇說,「劉潔說的,也不全對,可能陶萄那句話,真的給游令留下了印象,但是更多的是,他不反駁,是因為他覺得沒必要。」

  「是因為,他從那天起,就已經想好了要走。」

  都是要走的人了,哪裡還會在意所謂的清白呢。

  須臾生命的尖銳刀鋒啊,

  我已經活了足夠的時間。

  我已經活了足夠的時間。

  溫度越來越低,夜色越來越濃,風裡已經能嗅到寒冬的味道。

  游令靠坐在冷冰冰的石板上,失神發呆。

  他其實有點暈,下午打了太多針,後來蘇煜忽然給他發消息,拍了遊樂場的票,問他怎麼有臉約蘇蘇去遊樂場玩。

  他一眼就看出這票是學生會的。

  因為朋友圈刷到過。

  如同海水倒灌般,身體溫度驟然下降,他沒有打止吐針,就跑去找蘇蘇。

  一切真相大白,他被蘇蘇送進車裡,他坐在後排,看著車窗外倒退的一切,視線模糊又清楚,最終焦點落在窗面上映著的他的面孔。

  司機在哼歌,哼完又跟家裡太太打電話,打完電話又跟家裡長輩打電話。

  好像只有他,只有他的生活過得一塌糊塗。

  到家以後,他還沒下車,就看到游天海和邵婷手挽著手從車庫走出來,邵婷懷裡抱著一束花,兩個人說說笑笑,無人關心身後的計程車。

  游令看著他們進門又關門,屋裡的燈隨著門縫的關閉,消失不見。

  他在車裡坐了很久,給蘇蘇發了報平安的信息,然後報了一個新地址。

  司機嫌遠,不想去,問他去做什麼。

  他沉默很久,說句:「想去看看我媽。」

  司機沒再說什麼,驅車直行。

  車廂里司機把音樂更大,游令半躺在座椅上,一路沒有睜眼。

  下車後,手機關機。

  即便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夜,他也能輕車熟路找到媽媽的位置。

  可是他無話可說。

  他只是坐在那兒,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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