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 關於匪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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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覆華入宮以來,雖未得名分,卻冠寵後宮,身為帝王身邊的紅人,別人又哪敢差遣他做事,所以平時帝王繁忙的時候,他都極為空閒。

  這天,他覺得無聊,就想去御花園采點花,曬乾後,可熬製成花茶。

  一拐眼的功夫,他忽然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蹲在水邊,一顆顆石子經由他手擲入了水裡,水面被激起水花,還未來得及平復,就再次被擲來的石子打出更大的漣漪。

  出於好奇,他悄悄走上前,毫不避諱地坐到男娃身邊,出聲道:「五殿下有什麼煩心事,可否與我說說?」

  男娃嚇一跳,回頭一看是他,臉上浮現驚喜,「你怎麼也在這?」

  「我在採花。」覆華指了指身後的籃子。他之前就與蕭淺陽有過私下的交流,雖然蕭淺陽才六歲,但他絲毫沒有輕視這個孩子的意思,反而以平等的姿態與之對話,對蕭淺陽而言十分受用。

  蕭淺陽應了一聲,便又往水裡擲起了石子,小嘴撅得老高,都可以在上面掛油壺。

  「怎麼悶悶不樂的?」覆華揪揪他小臉,問道。

  蕭淺陽不答,石子被擲出的距離比剛才遠了許多,在水面上激起一尺高的水花。

  「是關於你皇姐嗎?」覆華對他的沉默並不介意,逕自猜測道。

  男孩終於有了反應,他看向覆華,眸中有波動。隨即他又看向已經恢復平靜的水面,輕輕應了一聲,算是對男子問題的回答。

  「我皇姐今天又闖禍了,父後卻讓我背鍋,母皇見我年幼,倒沒怎麼責罵我。可一想到父後的偏心,我心裡就不舒坦。」沉默了瞬,他終於啟口袒露心聲,話語間飽含委屈。

  「那你可曾想過,你父後為何偏袒你皇姐,而不是你?」

  「還不是因為我皇姐是太女,以後可繼承大統,而我什麼都不是。」

  皇家的孩子大多早熟,蕭淺陽也不例外。他父親秦燼是當朝鳳後,同胞的皇姐蕭淺鳶從小就被冊封為太女,無比尊榮。

  可偏偏蕭淺鳶平時是個愛闖禍的主,秦燼怕她闖禍的事跡傳出去影響名聲以及太女地位的穩固,就總讓膝下的小兒子給蕭淺鳶背鍋擦屁股。

  正因此,蕭淺陽早已對這兩位至親產生隔閡,滿心怨懟。

  「那為何你皇姐未來可繼承大統,你卻不行?」覆華不理男孩的憤懣,他悠然一笑,再度拋出一個問題,而且這個問題比上一個更犀利。

  蕭淺陽被他問得一愣,沉默許久,他才怔怔地看向覆華,道:「古往今來都是女子繼承大統,而我是男子,哪裡能……」

  「怎麼不能!這世間男兒也有智勇雙全者,若讓他們與女子平等比試,還不一定誰輸誰贏呢。」未等男娃繼續否定自己,覆華就強有力地打斷反駁道。他眼裡自信的光芒,無聲地為他在這個時代顯得大逆不道的觀點注入了力量。

  蕭淺陽從未聽過這樣的話語,消化許久,卻還是搖了搖頭,泄氣道:「可這個世界的法則從來不是公平的,我如何反抗。」

  覆華溫柔地撫了撫他的腦袋,換上了語重心長的口吻,「每個人的命運都可以掌握在自己手裡,只不過有的人放棄了這個機會,所以一生只能任人宰割。孩子,只要你肯用心,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逆轉的,包括你與你皇姐的位置。」

  蕭淺陽畢竟才六歲,他沒法將這些話完全消化,卻清晰地記在了心裡。

  後來懂事了,他才漸漸理解,尤其親眼看見自己的二皇兄被他母皇遠嫁他國,他更是急切地想讓自己變強,以免將來也落得命運被他人操控的下場。

  他開始要求秦燼像對待蕭淺鳶一樣對他嚴厲,理由是為了以後能更好地輔佐蕭淺鳶。為此,秦燼十分欣慰,全然不知自己這個小兒子已包藏禍心,企圖顛覆權勢。

  *

  「近日我國與西廊交界處頻頻傳來盜匪擾民的消息,朕想派人前往平亂,不知朝堂上可有人願意毛遂自薦。」

  朝堂上的大臣們立時面面相覷,都不想做出頭鳥。

  天禹與西廊的交界地帶是出了名的亂,兩國的國君都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直至最近鬧出了幾起人命,兩位國君才重視起來。

  臨聖上發怒之際,一道身影突然從金鑾殿外走入,清朗的少年聲朝氣蓬勃,「母皇,兒臣願意領兵前往。」

  來人正是五皇子殿下蕭淺陽,他今年剛行成年禮,得封號「匪雁」。他已經長成高大挺拔的模樣,由於勤於習武的關係,他身材比那些足不出戶的公子們健壯。

  「匪雁,你這是做什麼?」蕭渡遠驚得差點從鳳椅上摔下來。

  「皇弟,你別胡鬧!」底下的蕭淺鳶也出聲呵斥道。

  「兒臣懇請母皇應允兒臣前往西部邊境剿殺盜匪,平復紛亂,還邊境百姓一份安寧。」蕭淺陽未理蕭淺鳶,他逕自朝著座上的帝王單膝跪下,鄭重其事地出聲請求道。

  「你!」蕭淺鳶想再說他幾句,見他態度堅毅,最終放棄,一甩袖別過臉不再看他。

  「匪雁,你武功雖高強。但終究是男兒身,朕不放心……」蕭渡遠看著這個明顯與其他男子不同的兒子,心裡多少是驕傲的。

  她是位開明的君主,從多年前她破例提攜那位天才神童尹柒哲上位這件事便知。

  「母皇,兒臣考慮得很認真,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兒臣都願意自己承擔,不怨任何人。還請母皇答應,兒臣必永遠感念您這份恩德。」蕭淺陽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邊上的大臣都因為他剛才所言唏噓不已。

  蕭渡遠思量了片刻,最終應下少年的請求。

  這是蕭淺陽為自己爭取的機會,所以他格外珍惜。

  在邊境呆了一年,他不僅將盜匪全部剿滅,更解決了邊境一部分窮困百姓的溫飽問題。

  因此,他相當於立下兩份功績。

  蕭渡遠見自己這個兒子真有幾分能耐,便予他一份三品的官位。至此,蕭淺陽成為繼尹柒哲之後第二位能上朝聽政的男性大臣。後來,多地崛起勢力意圖顛覆皇權,他前往平亂,立下赫赫戰功,蕭渡遠直接授予他一塊可統領百萬士兵的兵符。

  *

  蕭淺陽將自己的野心藏得極深,平時循規蹈矩地活著,臉上總掛著親和的笑容,像披著無害羊皮的狼,蟄伏在幽深的草叢中,蓄勢待發。

  他本以為,只要時機到了,自己便能勢如破竹,卻未想,中途竟出現攔路虎。

  初時,蕭淺陽並不將這隻攔路虎當回事,直至後來丟了心,他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這期間,他的心路歷程可謂跌宕起伏。驚喜過,失落過,嫉妒過,生氣過……好像所有的情緒都為那個女人而生。

  終於有一天,蕭淺陽試圖以玩笑的態度試探女子的心意,最後發現,她竟對自己也動了情。

  女子告白的那一瞬間,仿佛天地間只剩他和她兩人。

  他鬼使神差地答應了這份告白,與女子正式發展為戀人。

  一切順理成章,好像那些世俗的倫理和禁忌從未存在過一般,但蕭淺陽心裡始終有一道坎。

  他沒有忘記,他的這位戀人是想爭奪皇位的,而自己,為了這個位置已籌謀多年,自是不可能輕易放棄,所以早晚,他跟這個女子會站在懸崖兩端,不是她粉身碎骨,便是自己墜落深淵,萬劫不復。

  怎麼辦?

  他尋思了許久,都無解,除非一方被另一方征服。

  *

  結局:他輸了。

  *

  「匪雁,你又想玩什麼花樣?」

  「一會您就知道了。」

  如今已過多年,蕭淺陽早習慣被征服的角色。最近為了爭寵,他腦子裡的十八般武藝早已被各種春宮孤本代替。

  不過今日,他只想送陌悠然一份驚喜。

  陌悠然被他蒙著眼,只聽到兩人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

  未來得及多問,蒙著她眼睛的手便鬆開了。

  「這是哪?」

  「我寢宮的地底下。」蕭淺陽話語間不無得意。

  「什麼!」陌悠然大驚,開始四周查看,結果發現這周圍的環境似曾相識。

  「我仿著嫣王府的地下宮殿挖的。自與您成親,我就著人準備了,只不過一直瞞著您。」蕭淺陽及時為她解惑,視線一刻未離四處轉悠的女子。

  陌悠然頓時想起自己在嫣王府的那座地下宮殿曾被這個男子囚禁過幾日的經歷。

  「你安的什麼心,這不是存心勾起朕與你之間不好的回憶?」她目光複雜地看向男子,質問道。

  「我只想彌補某些遺憾。」蕭淺陽執起她的手分外珍惜地吻了吻。由始至終,他都用那雙風流的桃花眸直勾勾地盯著女子。

  陌悠然被他盯得臉紅,軟了語氣,「什麼遺憾?」

  「曾經您在那地下宮殿主動要求與我圓房,但我擔心有詐,便拒絕了,這一直是我心中的遺憾。」

  「就為了這點小事?」陌悠然不可思議。而且她當時確實有詐,沒毛病啊。

  「當然也不是。」蕭淺陽雙手拉著她坐到床邊,目中的柔情都快溢出。

  「雲泣有煙雨,柒哲有尹府和名景,緋蘺兄有花府,他們基本都有一處可供您休憩娛樂的私人地帶,我便也想弄一個。所以,陛下您以後累了,記得來我這裡,我這比他們的近多了,幾步路就能到。而且這座地下宮殿絕對隱秘,您過來了,無人能打攪。」

  「你這爭寵的手段真夠別出心裁的。」陌悠然忍不住感慨。她再看看四周,忽然覺得順眼許多,以前不快的記憶拋之腦後。

  「有溫泉嗎?」嫣王府的地下宮殿可是有天然溫泉的,她一直眼熱。可是現在身為只能住在皇宮的帝王,她不可能任性地搬過去。

  「當然有,只不過是由人工開鑿,陛下不妨去試試,與天然的其實無甚差別。」

  「哦?那朕得過去看看。」

  「這邊請。」蕭淺陽嘴角勾起得逞的笑意。

  入了溫泉,不就能來出鴛鴦戲水?

  「對了,你過來一起。」陌悠然哪能不知道他心裡的小九九,所幸主動邀請。

  為了彌補當初的遺憾,她今天一定要在這裡狠狠地蹂躪這個男子到哭泣求饒!

  雖然那份遺憾只有芝麻般大小……

  ------題外話------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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