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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得她幾乎昏厥。

  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喻嬋捂著臉哭得反而更凶了。

  程堰從口袋裡掏出那枚被他從小把玩到大的打火機,放在喻嬋手裡。

  「我時常在想,如果當時我再檢查一下,如果我沒有下樓,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後來,我意識到,她好像確實挺恨我的。所以,她哪怕自殺,也要讓我親眼看到。既然這是她走之前的最後一個願望,做兒子的,哪能不聽。她留下的這個打火機就被我一直帶在身邊。」

  帶在身邊,提醒他時時刻刻保持痛苦嗎?

  喻嬋紅著眼眶抬眸看他。

  在那雙深情的眼裡看到了濃烈而化不開的哀傷。

  她心痛得要窒息,伸出一根蔥白的指節,慢慢揉開他眉間蹙著的疙瘩。

  程堰唇角漾出一抹笑意,握著她的手指放在唇邊,輕輕地吻著:「你當初說喜歡我,我都知道。」

  他向前俯身,和喻嬋靠得更近了些。

  他們被暖風包裹著,氣息交融。

  喻嬋看著自己面前這張放大的臉,呼吸斷斷續續地停滯。

  她聽見他說:「還記得那年跨年,我帶你翻牆出去看煙花嗎?」

  喻嬋下意識點頭。

  她怎麼會不記得。

  「其實,」他一字一頓,「那晚我想說的不是新年快樂,而是……」

  喻嬋猜到他想說什麼,渾身的血液瞬間爭先恐後地向大腦涌,她感覺自己仿佛在一朵雲上,輕飄飄的,像是沒了重量。

  「喻嬋,我喜歡你。」

  一瞬間,隔著遙遠的夜空,喻嬋像是被拽回了那個夢幻冰涼的跨年夜。

  她發著斷斷續續的低燒,提心弔膽地跟著自己心愛的少年慢慢攀登在窗外,做了自己十九年來最出格的事。

  跨坐在牆頭,望著漫天煙花時,她以為自己已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而此刻,程堰告訴她,其實在哪個時候,他的心就已經是她的了。

  多麼夢幻而又巨大的美夢啊。

  喻嬋找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可是,可是後來為什麼?」

  程堰蒼白地扯出個朦朧的笑容:「一開始只是不確定,總覺得你這樣的好學生,可能不喜歡我這種散漫隨意、看著就不像什麼好人的人。」

  他見過喻嬋站在程緒身邊,偏頭微笑的樣子。

  直覺她這樣的三好學生,大概會更喜歡程緒那樣,戴著金絲邊眼鏡,斯斯文文的男人。

  這些話本來不該告訴喻嬋的。

  他從小要強到大,不管什麼事,總是下意識逞強。逞著逞著,他就真的成了無所不能的程堰。輕輕鬆鬆就能做好任何事,揮揮手,就有一大堆人來愛他。

  然而現在,他正在拉著自己唯一的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慢慢剖析所有的內心。

  把那些晦暗的,潮濕的,不堪回首的曾經,一一擺在她面前。

  「後來,後來是覺得,你那麼乾淨的一個小姑娘,不該跟著我一起爛在程家這灘爛泥里。」

  「喻嬋,你知道嗎?程家裡那個被我叫了二十多年小叔的人,其實是我的親生兄長。我該叫他,大哥。」

  程堰幾乎是喑啞著說出這幾個字。

  這種驚世駭俗突破倫理的秘聞。

  任何一個正常人第一次聽見,震驚和厭惡都是難免。

  程堰已經做好了從喻嬋眼中看到這些情緒的準備。

  那個時候,他需要一邊對付來自程緒的威脅,又要應付程岳青對喻嬋的調查。

  更重要的是,在喻嬋老家的那晚。

  程堰做了一個夢。

  他再次夢見了母親自焚的那個清晨。

  只不過這次,被火舌徹底吞沒的人,從母親,變成了喻嬋。

  二十二歲的程堰在夢醒時刻才意識到,他給不了喻嬋幸福。

  腐朽的程家,反而會把即將出國讀書,擁有大好錦繡前程的喻嬋,變成第二個母親。

  所以,他只能狠心把站在他面前,鼓起勇氣表白的小姑娘推開。

  哪怕痛苦萬分,可他必須做出選擇。

  她可以為了愛情奮不顧身,但他不能為了那點兒私心,就毀了她觸手可得的未來,和明媚如春的人生。

  不是程堰不喜歡喻嬋。

  而是程堰不能愛喻嬋。

  他推開她,懷念她,帶著那些無法抑制、野蠻生長的思念,踽踽獨行,在蒼茫空曠的天地間,獨自過了五年。

  只有在每年的除夕夜,才會放縱自己,握著手寫的木牌,來山頂坐著,望著遠方的夜色茫茫,祈願她會平安幸福。

  如果不能朝朝暮暮歲歲年年,那他希望她至少可以常樂常安。

  程堰說完,空氣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他坦白了自己所有見不得光的自卑和怯懦。

  就算這樣,再次重逢之後,又見到那輪曾照耀過他的月亮,他仍然痴心地想要,抬頭去吻一吻乾淨溫柔的月光。想用那些單薄的愛意,把她留在身邊。

  這樣卑劣的他,這樣怯懦的他,她都知道了。她還願意,試著俯下身來,再看看他嗎?

  此時此刻,他將所有都袒露無餘,毫不保留。而後,等待著來自喻嬋的審判。

  無論她給出的結果如何,他都心甘情願。

  至少,曾經吻過那片繾綣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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