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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恆王微微嘆了口氣,低下了頭去:「一來,十年前的事情,寡人一直心有愧疚,那件事雖不是寡人授意宋闊所為,卻也不得不說是因寡人而起。」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二來,也是因為……你母親。」

  秦桑徹底的呆在了原地,半天沒有反應過來恆王的意思:「什……麼?」

  恆王抬起頭,平靜的看向秦桑:「你母親。十年前她在懸崖之上拉住我時,我就認出她了。」

  「怎麼可能?」秦桑脫口而出。

  她心中回憶起母親告訴她的那些事,十年前母親在崖上救下恆王時,已經被燙傷毀容,恆王怎麼可能看出她的模樣?

  恆王無力的笑了笑,依舊平靜的看著秦桑:「你母親的手腕上,有一道極為特別的紅痕。那紅痕早在西鑾時,寡人就已經見過。」  秦桑這才回憶起自己初次去蘭芷殿時,母親伸手將她扶起,那一瞬,她看到母親的手腕上有一道紅痕覺得極為眼熟。而後她與母親相認,便將那紅痕之事淡忘了。此時想起,才恍然為何自己對那紅痕

  的印象如此深刻。

  恆王定是早在西鑾相府中看見母親撫琴時,就已經見過那紅痕,才會在崖上如此篤定,那名救他的女子正是陳芙。

  一番思緒閃過,秦桑的震驚無以復加,她呆呆的看著恆王,一時間竟不知要說些什麼。

  然而恆王並未停下,他依舊絮絮說著。  在他後來的話語中,秦桑得知了那枚南淵兵符是如何在送到衛嵐手上後被恆王授意轉送到祁水,得知了自己自請南征時恆王明知她是為了什麼卻還是應允了她,也得知了若是沒有今日之事,恆王就打

  算讓她的身份,永遠的隱藏下去。

  聽恆王說完一切之後,秦桑的心再一次平靜了下來。她看著眼前這位高居龍椅的君王,心中是從未有過的安寧。

  她知道,這個人不會傷害母親,母親留在宮中,就已經是最好的歸宿。  「桑兒,」恆王嘆了口氣,看著她的雙眼說道:「今日過後,寡人無法再保你留在朝中,寡人能做的,只有放你一條生路。明日寡人便會昭告天下,三皇子秦桑箭毒未盡,舊病突發,不治身亡。從今往後

  何去何從,便只能靠你自己了。」

  秦桑低下了頭,沉默片刻,深深俯首,鄭重叩下:「多謝恆王不殺之恩,秦桑只有最後一個請求,願陛下,能保母親此生安穩無虞。」

  恆王看著秦桑,緩緩點了點頭:「好,寡人答應你。」

  「謝陛下。」

  秦桑沉重的再次叩首,而後撐地緩緩起身,再未又任何遲疑,轉身離去。

  踏出壽仙殿門,秦桑站定舉頭,望著漫天星辰,天邊皓月,心中剩下的只有灑脫。

  她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血海深仇,十年隱忍,詭譎朝堂,紛飛戰火,在今夜之後,都將成為過往。

  她抬步往松雀府行去,步伐沉穩而堅定。

  師兄還在府中等她守歲,她要陪師兄,守完這最後一夜。

  接近松雀府時,秦桑遠遠便看見應清立於門外,淡淡向她笑著,眸中是洞悉一切的平靜與祥和。

  她與應清並肩坐在府外的石階上,舉頭望向漫天星輝,皆是沉默。

  天地間,仿佛只剩下兩人緩慢的呼吸聲。

  直到破曉來臨,東方泛起微白,秦桑才像是大夢初醒,看向天邊輕聲喚道:「師兄。」

  應清沒有看她,也靜靜往向遠處:「要走了麼?」

  秦桑緩緩點了點頭,靜默無言。

  應清低下頭,微不可聞的輕笑了一聲,那笑中浸著微微苦澀,還有難言的無力。

  他站起身回到府中,從後院牽出一匹駿馬,走到階邊,將韁繩遞給秦桑。

  「可想好要去哪裡了?」

  應清的眸中仿佛散落著星光,溫言問道。

  秦桑看著應清的雙眼,含笑接過韁繩:「天高水闊,四海為家。」

  她踩住馬鐙,翻身上馬,坐定之後,低頭淡淡看向應清,似是再向他做最後的告別。

  終於,她不忍再看,雙腿將馬腹一夾,向城門行去。

  「桑兒。」

  應清在她身後,忽然叫住了她。

  秦桑勒馬停住,轉身看去。

  「東出五里劍蘭山,亭外繁桑之下,我為蕭何,立了一座衣冠冢。」

  秦桑微愣一瞬,輕輕點了點頭,之後再無停留,策馬出城而去。

  東出五里,轉瞬即達。

  秦桑勒停馬首,翻下將它繫於一棵老樹之旁,而後抬腿向山腰桑林走去。

  到了林間,秦桑很快便看見了那座石碑,她一步步走近,慢慢跪坐在了石碑之前。

  那石碑上沒有任何雕刻,乾淨的仿佛是被誰遺忘在這裡。

  她緩緩伸出手去,手指微微有些顫抖,在觸碰到冰冷的石碑那一刻,眼中還是難以抑制的落下淚來。

  「蕭何……」秦桑的聲音哽咽著:「我來看你了。」

  她輕輕拉起衣袖,擦拭著石碑上的灰塵,而後靜靜靠在了石碑上。

  她閉著眼,任憑淚水滴落,悄無聲息的迸濺開來。

  過往的一切重新回到了腦中,她沉浸在那漫長而又溫暖的回憶里,淚中帶笑,漸漸忘卻了時間,忘卻了身處何方。

  仿佛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四季更迭,滄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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