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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在把手上的塑膠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當自行車動起來,許戚先是後仰,繼而整個人猛地往廖今雪身上倒,想起了背後剛拆完線的傷,他立即彈直脊背,僅用兩根手指拽住廖今雪的衣擺。

  晚秋的風少了涼爽,吹過臉頰攜著絲絲悶熱。許戚虛抵在廖今雪背上,等車身穩了,用閒聊般的口吻說起:「我後來又忘記要怎麼騎自行車了,就那個時候試過,後來一直沒再騎。」

  廖今雪說:「這個不難學,改天我可以教你。」

  「但是摔過一次,太疼了,我怕還要摔好幾次才能學會。」許戚的呢喃聲很輕。

  那時的疼他記了很久,也或許這段與自行車掛鉤的過去被他一味地逃避。自那以後,他就再沒有碰過。

  廖今雪攏緊握著車把的手掌,一言不發。

  許戚不自覺給指間那片薄薄的衣角捏出了皺褶,也像心口一圈一圈漾開的漣漪,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你怎麼會想到用這種方式?」

  風捎來廖今雪的嗓音,聽不太清:「什麼?」

  許戚的回答還是不重,逐字逐句:「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那就是你?」

  這一次,廖今雪聽清了。

  天色漸暗,世界也變得安靜,那些車水馬龍的動靜不被容納在他的世界裡。自行車穿過綠燈,廖今雪用平靜的聲音說出了幾個字:

  「怕你再刪一遍。」

  耳邊短暫地失聲,許戚動了一下唇,想推出幾個字,但到嘴邊空白一片。

  廖今雪也會有害怕的東西嗎?

  為了這層拙劣的偽裝,廖今雪改掉了原本的帳號名,換了新的頭像,新的名稱,但每一句對話里又毫不遮掩他的身份。到底是希望他認出來?還是不想讓他認出來?

  這個問題廖今雪自己都難以給出答案。

  「你一直關注著我的帳號嗎?」許戚問出這句話時還是強烈的不可思議,就像是做夢一樣。

  廖今雪默了會,夾雜點不易察覺的淡淡笑意:「我還給你點過贊。」

  「那你有評論過嗎?」

  「沒有。」

  想想也是,他每條博文下面的評論屈指可數,如果出現了一個活躍的頭像,他不會一直沒有察覺。

  但如果廖今雪一早就關注他的帳號,那他曾在上面發布的學生時代的偷拍,豈不是也被廖今雪發現了?

  大約察覺到背後驟然緊繃的氣息,廖今雪緩聲說道:「我把你發在上面的照片都看了一遍。」

  氣息連帶身體,都變得更加緊繃。

  廖今雪緊接說完了後半句:「拍的很好看。」

  許久,背後傳來一聲悶悶的『謝謝』。

  「特別是你拍我坐在教室里寫試卷的那一張,」廖今雪的話重新提起了許戚顫巍巍的心,「感覺照片拍的不像我。」

  果然被發現了。

  許戚也不知是該如釋重負,還是破罐破摔,乾脆放棄了做無力的辯解,「那是以前的你,和現在還是有點不同。」

  「和以前也不一樣。」廖今雪卻這樣回答。

  許戚問:「哪裡不一樣?」

  哪裡都不一樣。

  許戚照片裡的人是他,但又完全不像他。不管身處燈紅酒綠的會所,抑或是在校園,照片裡的那個人永遠帶著幾分內斂的傲氣,乾淨而又疏離。

  廖今雪覺得陌生,另有一絲說不上來的可悲可笑。與其說『傲』,不如說他只是固執,清高,什麼都想要但又不願意認清命運,一個擁有所有欲望,甚至是常常被欲望支配的俗人。

  他委實算不上什麼好人,和他自身的性格有關,也和成長時的經歷有關,他會把陰暗和某些越過道德底線的想法深藏在心底,不被人發現。偽裝是一件比做真實的自己更容易的事情。

  但是每到最動搖的那個瞬間,他又總會勒馬回頭,選擇繼續做回世人眼裡,傳統意義上的一個好人。

  那些照片常會無端出現在腦海,會在他試圖做出更多無恥的事情之前提醒他該停下。至少在另一個人眼裡,他也有著可以被稱做『乾淨』的一面,而不是個一無是處的累贅。

  他討厭的不是偷拍,只是不得不面對殘酷的現實,許戚照片裡的他才是他真正渴望但又永遠無法成為的人。

  那是許戚心中他的樣子。

  自行車停在廖今雪家樓下,下來以後,兩人面對面相望,恍然間都想起了這一路來被他們忽略的事情。

  ——本該是許戚送受傷的廖今雪回家,最後成了廖今雪騎車帶著他,回到了自己家。

  「我送你回去。」廖今雪的反應很快,彎下腰,把剛上鎖的自行車重新打開。

  許戚視線停在懸掛在自行車把手上的那袋藥,突然說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話:「這些藥膏每天都要塗嗎?」

  廖今雪開鎖的動作一頓,緊張在臉上轉瞬即逝,答非所問:「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家,你現在住哪裡?」

  他扶住自行車的龍頭,但下一秒,許戚就把手按在了他的手背,緊緊握住。這樣的觸碰許久沒有感受過,廖今雪像被按下隱藏的暫停鍵,止住聲音與鼻息。

  許戚望著他的眼睛,忍不住說:「你是不敢讓我上去嗎?」

  「不是。」廖今雪沉聲反駁,但喉嚨比平常緊,這兩個字沒有任何說服力。

  「傷在背上,你一個人怎麼塗藥膏?我去幫你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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