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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用謊言和欺騙推開他後,現在又連他曾經怕狗的事情都清晰地掛在嘴邊。

  冷漠,溫柔,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廖今雪?許戚看不懂。

  衝去了小土毛髮上的泡沫,廖今雪拿來毛巾裹住,從頭往下擦起。他第一次做這件事情,動作很慢,也很專注,偶爾的,許戚能窺見他掌心的疤痕一晃而過。

  今時今日的一切,都始於那場已經無力扭轉結局的恩怨。

  當初那本日記輾轉於他,蔣明和廖今雪之間,在被當眾羞辱,割傷右手以後,廖今雪不應該恨他嗎?為什麼寧可頂著沒有癒合的傷口,也要從蔣明那裡奪走日記?

  如果沒有廖今雪的這個舉動,當時深陷低谷的他再遇上接二連三的打擊,最後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許戚不敢想像。

  「為什麼要還給我?」那處疤再次從眼前閃過,許戚突然克制不住洪水般傾瀉而出的情緒,匯成一句已經啞了的聲音。

  廖今雪慢下手裡的動作,「什麼?」

  許戚閉了閉眼,說:「那本日記,你最後為什麼要還給我。」

  ——你本可以用同樣的方式懲罰我,可是你沒有選擇那麼做。

  廖今雪不自覺地按重手心,小土的叫喚讓他清醒過來,低垂眼帘,遮住裡面飛快划過的諷刺,「你見到蔣明了。」

  這件事情只有兩個人知道,現在,多了第三個他最不希望知道的人。

  「你為什麼要幫我拿回日記?為什麼要讓江夢瞞著我你打了蔣明的事情?如果我不問......」許戚說的太快,呼吸跟不上來,「如果我不問,你打算一直瞞下去嗎?」

  廖今雪默然不語,眼底流出淡淡的諷刺。

  要他在變成那樣狼狽不堪的樣子以後,突然回到許戚面前,或者在那本日記里留下紙條,告訴他這一切都是他做的嗎?然後讓許戚對他感激涕零,或者更加內疚?

  曾經,廖今雪給自己的理由是不希望這種卑鄙的手段在任何人身上重演,他看不起躲在暗處的蔣明,這和日記本的主人是否是許戚沒有關係。他說服了自己,伸張著自以為是的正義,但這個理由多可笑,怎麼可能沒有一點關係?

  再後來無數個無法入眠的深夜,廖今雪都曾問過自己有沒有後悔,這成為了一道無解的命題。

  現在,他選擇用自以為不那麼卑鄙的手段報復了許戚,讓世上唯一一個願意分給他一星半點真心的人,失望透頂。

  沒有人可以解釋清自己每個舉動的動機,廖今雪已經不記得他當時重回學校,把日記放進許戚桌子裡的心情。許戚同樣不能說出他為什麼要讓廖今雪在這個雨夜進來,留到現在。

  許戚盯著貼了瓷磚的地面,好像只要不看廖今雪,就不會徹底失控,「為什麼要在現在再做這些事情?」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不是嗎?再多都是於事無補。

  瓷磚倒映出廖今雪來到他面前的身影,狹窄老舊的浴室里,兩道影子在昏暗的白熾燈泡下重疊一起,忽明忽暗。

  廖今雪沉聲說:「你知道為什麼。」

  許戚抬起頭,廖今雪的臉挨得很近,深黑的眼裡是他的倒影,滿得沒有一絲容納其餘的空隙。

  這仿佛就是答案的形狀。

  「…我不知道。」

  廖今雪按住許戚的後腦,這個簡單的動作做起來緩慢而艱難,無限接近於接吻的姿勢,但在觸及許戚仍舊破碎茫然的眼底,廖今雪頓了一下,偏開頭,輕輕抵在他側耳。

  喟出一聲很長很長的氣。

  「我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

  許戚配合地問道:「那是什麼?」

  廖今雪說:「說服我恨你,比說服我愛你更容易,在過去很長時間裡,我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所以他做了卑鄙的欺騙者,不僅騙過許戚,也把他自己騙了過去。

  許戚聽見一聲重重的心跳,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廖今雪,「什麼叫做說服你...愛我?」他以為這幾個字念出來是可笑的,但他沒有笑出來,反而一直在顫。

  廖今雪的唇吐出熱氣,濃為一個不像吻的吻,落在鬢角,「對不起,我後悔了。」

  第67章 不眠夜

  天花板上吊著的白熾燈泡小幅度地搖晃,許戚不敢眨眼,失神地盯著那塊晃動的黑影。廖今雪的體溫滲透剛剛換上的乾燥衣服,暖意熟悉到極致也陌生到極致,他打了一個寒顫。

  廖今雪拉開少許距離,低眸問道:「冷嗎?」

  聲音延遲了半拍,許戚搖了搖頭,不敢去看廖今雪沉到令人心驚的雙眼。

  小土從盆里跳出來,頂著半乾的毛髮在他們腳邊繞圈,像在提醒別把它忘記。

  許戚覺著這幕好笑,嘴角努力地往上揚了揚,隨後勉強地放下。他試圖扮演出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樣子,可是拙劣的演技騙不過廖今雪。

  廖今雪在等待他的回答,他也想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都不如沉默來得有力。

  許戚不自覺地拽住廖今雪的衣角,很小一片,以一個近乎自嘲的笑作為答覆,「你想要我怎麼辦?」

  在他以為他們之間已經兩清,廖今雪完全不在乎這段關係的時候,突然有人跳出來告訴他,真相不是他想的那樣。

  他和廖今雪已經沒辦法分清誰欠誰更多,如果沒有他當初的一念私慾,廖今雪不會走上這條截然不同的人生;如果沒有廖今雪重逢後的報復,他不會成為現在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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