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此刻,那裡還是一片荒地,枯草上晨霜遍布,在陽光下泛起點點瑩光。

  他抿了抿唇,抿下喉頭的酸澀與傷痛,強行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桑晴擦完墓碑,起身抱起那束雪白的百合,重新來到了墓前。

  所有的花中,她母親最喜歡的就是百合,或許是家裡總有百合的原因,桑晴記得,自己母親身上也是這股淡淡的清香。

  所以現在,她最愛的也是百合,每次聞到花香,就好像母親仍在自己身邊,從未離去。

  放下前,她情不自禁將鼻尖埋進花束里,很輕地嗅了嗅。

  「媽媽,我又來看你了。」她說,「還帶了小橋。」

  「外婆。」路橋上前一步,緊緊握住了桑晴的手,語氣低沉而堅決,「您放心,我一定會替您照顧好媽媽。」

  桑晴愣了一下,眼裡含著淚花笑了:「您看,我上次來還說,他長大了。」

  路橋以前也會說這樣的話,可卻大都帶著孩子氣,從沒有像這次一樣,這麼鄭重其事。

  她抬手揉了揉路橋的發頂,輕聲說:「我們橋兒是個小男子漢了,外婆看著肯定會放心了。」

  見路濰州已經將紙錢都堆在了墓前,桑晴也蹲下身去。

  她接過火機,親自點燃了紙錢。

  金色的紙錢很快被火舌吞噬,變成了灰黑色,路橋蹲下身來將外圍的元寶往裡攏了攏,眼前閃過的,卻是自己一次次銜著煙,蹲在桑晴墓碑前的情形。

  他也是這樣為桑晴燒紙錢的。

  他抿了抿唇,垂低眼睫,視線變得壓抑又狠戾。

  既然他重新回來了,那麼這一次,他是絕對不允許過去的悲劇再重演了。

  他壓了壓情緒,抬起眼皮看了路濰州一眼。

  從來到墓園開始,路濰州的話就變得很少。

  好像他的心情真的很凝重,也好像,他真的只是想來拜祭自己的岳母。

  直到紙錢最後一點殘火全都滅透,桑晴又用鏟子鏟了土蓋在殘灰上,他才伸手扶著桑晴起身。

  「媽看到我們一家現在這麼幸福,在那邊一定會放心的。」他說。

  「嗯。」桑晴輕輕地應了一聲。

  路濰州握了桑晴的手,牽著她往來路走去。

  他低頭看著腳下的枯草,輕輕地嘆息了一句:「爸今年也比以往見老了。」

  桑晴聞言,腳步頓了頓,忍不住又偏頭看了一眼她母親的墓碑。

  「要是媽還在,」她輕聲說,「爸也不至於這麼辛苦。」

  路濰州沉默了片刻,寬慰道:「都過去了……」

  他嘴裡說著都過去了,可又輕輕嘆息一聲:「要是當年……,唉,算了。」

  他看起來很沉痛,垂眸看著腳下,可桑晴的臉色卻明顯地白了一白,眼睫迅速被染得潮濕。

  要是當年,媽媽沒有去接她的話,就不會出事故,就不會死。

  爸爸也不會孤苦伶仃地一個人過這麼多年,他們的家也不會散。

  如果可以,她情願當年死去的人是她。

  這些話,她雖然極少說出口過,可這個念頭,即便桑庭竹用盡了方法勸慰,也從未真正從她心底消失過。

  因為路濰州一直以來都在不動聲色地對她進行著PUA。

  利用她最傷痛的事情,表面上行關心之狀,實際上卻是在一遍遍揭開她的傷疤。

  這麼多年來,一遍又一遍,讓她的傷疤從未有機會真正癒合,讓她一次比一次更確定,如果不是她,那麼她的母親不會死。

  路橋牙關緊咬,看著路濰州現在對他而言還十分高大的背影,忍不住快走兩步,上前握住了桑晴的手。

  他的手很熱,幾乎立刻溫暖了桑晴微涼的手掌,讓她從過去那種自虐般的內疚中醒過神來。

  「小橋。」她眼睛裡還有淚光,卻溫柔地對他露出了笑容。

  「媽媽。」路橋拉著桑晴站住,拉著她重新回到他外婆的墓前,輕聲問,「媽媽覺得是自己的錯?」

  桑晴愣了下。

  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敏銳的,明明她什麼都沒有說。

  「小橋。」路濰州眉心緊蹙著追過來,「別亂說話。」

  可路橋卻沒有看他。

  他仍拉著桑晴的手,將自己和她的手重疊在一起,緊緊按在冰涼的墓碑上。

  「媽媽,」路橋說,「如果我是你,你是外婆,你會怨我,恨我嗎?」

  「那怎麼可能?」桑晴像是被燙到了一般,她蹲下身來,抬臉望著路橋,「媽媽最愛小橋了,小橋對媽媽而言,重逾生命,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媽媽都絕對不會怨恨小橋的。」

  她似乎覺得路橋這個問題很不可思議,抿了抿唇重複道:「絕對不會。」

  「那外婆也同樣不會怨恨媽媽。」路橋說,一雙眼睛在陽光下亮得驚人,「外婆是因為很愛媽媽,才會趁放假親自去接媽媽,外婆是抱著喜悅憧憬的心情去接媽媽的,想看到媽媽笑,看到媽媽撲進她懷裡撒嬌,外婆是抱著讓媽媽幸福快樂的心去的,外婆出事的那一刻,或許想的也不是自己,而是害怕媽媽會因此自責內疚,會不能夠再開心。」

  桑晴的眼睛驀地張大了,滾燙的淚水不受控制地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媽媽每次來都希望外婆在那邊可以過得很好,可媽媽在外婆墓前這樣內疚,外婆怎麼可能會好,怎麼可能會安心?」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