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月寒日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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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城毗鄰群山,百姓多居於船上,白色的塔樓矗立在山上,作為船民們的地標。

  慕容若和獨孤信兩人在一座畫舫上租了一個房間,一出門便是婀娜多姿的舞女。

  此時正是江南好時節,水城溝通南北,作為重要的交通樞紐,許多南來北往的商人都停留在這裡等待官府的貨物審核,在這樣的情形下,想要找到一個客棧無疑是困難的,反倒不如找畫舫,雖說價格是高昂了一些,不過能夠每日看到那些美人,無疑是讓人心情愉悅的。

  慕容若剛剛起身,眼裡還帶著朦朧的水汽,走出了房間,身體撐在二樓的欄杆上往一樓看去,此時畫舫的姑娘們還沒有接客,正在一同用早膳。

  獨孤信從旁邊的房間出來,見到慕容若神思疲憊的模樣,站在她旁邊,伸出手指戳了戳臉蛋,問道:「微生,你怎麼無精打采的,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慕容若點了點頭,將頭趴在了欄杆上,眼皮耷拉著,像是一隻可憐巴巴的小狗。

  哪裡是沒睡好,簡直是噩夢連連,昨晚她做了一夜的夢,夢裡又回憶到了臨死前的時候,穿著飛魚服,佩戴者繡春刀的錦衣衛們將她團團圍住,東廠總督的劍把穿過她的胸膛,她一身是血,這夢境反覆了許多次,她卻一次都沒打贏過。

  獨孤信手放在慕容若毛茸茸的腦袋上,拍了拍,撫慰道:「打起精神來,你不是要帶著我去水城玩一圈的麼?」言罷,又揉了揉慕容若的腦袋。

  慕容若晃了晃頭,獨孤信見狀把手拿了下來。

  慕容若貌似不經意地問道:「獨孤信,你來到這個身體之前,是跟著漠北大軍回王廷了麼?那個時候的鎮西軍是什麼情況,你懂不懂啊?」她偏過頭去看他的神情。

  獨孤信堅韌的面容有一瞬間的動搖,而後笑著答道:「我不知道。」

  慕容若的心臟緊縮了一下,勉強笑了笑,偏過頭去,說道:「是這樣啊。」他應該知道,當時的她已經死了吧,畢竟從前,她身邊一直有他的密探的不是嗎?

  他的演技還是一如既往地拙劣,真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慕容若嘴角卻勾了起來,心下輕鬆了一些。

  「走吧微生,我有些餓了,咱們一起下去用早膳吧,今天應該就能到目的地了。」

  「走吧走吧。我快要困死了。」慕容若聞言腦袋一歪,兩眼一眯,靠在獨孤信的肩膀上。

  獨孤信自然而然地攬著慕容若的肩膀,卻在聽到死字的時候,手上的動作僵了僵。

  慕容若半倚半靠在獨孤信的身上,兩人下了樓梯,在餐桌旁落座。

  獨孤信把筷子塞到了慕容若的手裡,把她搖搖晃晃的身體擺正了,就自顧自地吃了起來,還不時地把香氣濃郁的點心在慕容若的鼻子前晃了晃,慕容若鼻子動了動,陡然間清醒了不少。

  船上的姑娘們都注意著他們二人間的動作,明明這兩人一個不過是半大的少年,一個還是個小姑娘,卻一身貴胄之氣,氣質比起她們見過的任何一位富商和高官都要矜傲。

  其中一個姑娘手臂碰了碰老鴇,問道:「媽媽,這兩位是不是背著家裡邊出來私奔的?」

  老鴇聞言香扇打開,掩面答道:「你這就是見識少了,你看那姑娘身上的令牌,公子身上的玉佩,恐怕兩位是官府的人。」

  姑娘聞言瞳孔縮了縮,她也從那些恩客口裡聽說了一些消息,譬如那位十一歲的太女,現在正在作為欽差大臣在走訪各個州府,還有慕容家的公子一同陪著,給他們造成了不少麻煩,可不就與現在的這兩人不謀而合了。

  戰戰兢兢地說道:「媽媽,我好怕啊。」

  老鴇眯了眯眼睛,說道:「有什麼好怕的,這兩位不過是借個宿罷了,今日到了水城就走了。」

  慕容若看著吃東西慢條斯理,不急不緩的獨孤信,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笑道:「獨孤信,這些年你也變了很多,吃飯都斯文了不少。」

  獨孤信看著笑得跟一個狐狸似的姑娘,悶聲笑了笑,說道:「都是和你學的。」

  在你離開之後,我嘗試著去回憶一切有關你的神情,習慣,還有那些我們每次相遇的場景,卻不小心活成了你的樣子。

  慕容若不再言語,避開了獨孤信含笑的眸子,悶聲不吭地喝著粥。

  在日中的時候,船隻到達了水城,慕容若臨走前給了老鴇一錠銀子,吩咐切勿透露他們兩人來過的事情。

  兩人身上並無多餘的包裹,孑然一身,下了船。

  港口繁忙,大江南北的吃食和小玩意都在這了。

  慕容若一轉頭看見獨孤信不見了,心裡頓時慌亂了起來,連忙環顧四周,人群之中也沒有了他的身影。

  慕容若的手頓時冷了下來,她的瞳孔縮成了豎瞳,像是一雙貓的眼睛,透著隱隱的悲傷,眼中有了淚意,她有些害怕,這些事情不過是黃粱一夢,如果獨孤信已經離開了,她該當如何。

  慕容若的肩膀後突然出現了一隻手,慕容若的身體比思維更加敏捷,拉住了身後之人的手臂,正要擰斷,聽到身後人悶聲笑了笑,說道:「微生,手要被你擰斷了。」

  慕容若連忙鬆開了手,轉頭看向了獨孤信,支支吾吾地說道:「你,你去哪了?」

  獨孤信另一隻手遞過來了一副銀白色的狐狸面具,說道:「買這個去了。怎麼樣,是不是很可愛的狐狸,看起來真像你。」

  慕容若扭過頭去,耳尖紅了紅,說道:「你還記得嗎?」

  「嗯。」獨孤信笑了笑,露出了白色的牙齒,看起來傻乎乎的。

  獨孤信說道:「微生。」

  慕容若答道:「我在。」

  「他們說,你已經死了。」獨孤信的笑容顯得有些蒼白,眼裡是止不住的悲傷。

  慕容若看著他的眼睛,感到一陣心悸,說道:「怎麼會呢?我現在不是正在你的面前嗎?」

  「微生?」

  「嗯,我在。」

  獨孤信清冷的手指滑過她的面頰,慕容若垂下了頭,銀白色的狐狸面具覆在了她的面容上。

  「微生。」低低的聲音,是對愛人的呢喃,用了他平生最多的溫柔。

  他拉起了慕容若的手,薄涼的唇吻在了手心。

  慕容若手指蜷縮了一下,臉頰上浮起了兩片紅色的雲霞。

  「微生,請別忘記我。」

  「獨孤信,你這樣太自私了。」

  「我哪裡自私了,不能讓我一個人記得那些事情,那樣太孤單了。」

  「好吧,好吧。我會一直記得你的,你這個大傻瓜。」

  「微生,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太過分了。」獨孤信手臂摟住了慕容若的肩膀。

  溫暖和煦的陽光落在了兩人的身上,他們雙手交握。

  獨孤信露出了一個笑容,露出整整齊齊的八顆白色牙齒,慕容若看了一眼,噗嗤一聲笑了。

  獨孤信,雖然我也想忘記你,但是一直沒有做到,那些想要忘記的事情,卻偏偏被記在了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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