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長安某人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在羅衣走後的第一個春天,那時候,天氣尚未回暖,積雪也尚未融化。

  晏辭在某一個冰冷徹骨的早晨離開了長安,留下了一封簡短的書信,不是留給他的父皇,是留給顧雲煙的。

  向來鎮定自如而又忍辱負重的少年,在感情面前露了馬腳,甘願被俘虜。一個經歷過了眾多冷眼與苦難的人,一旦有一日接觸到了溫暖的光,就會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執拗固執,奮不顧身。

  在他決定離開長安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失去了居於權利中心地位,角逐最後的帝位的資格。

  老太師的身體愈發不好,總是咳嗽,臉色也帶著病態的灰白,但心態達觀,對生死看得淡。

  顧雲煙知道,爺爺心底一直有一個願望,就是她這個太師府的獨苗能成家立業。

  顧雲煙帶著晏秋白見了爺爺,晏秋白說要娶她,她也答應要嫁。

  老太師那天很高興,親自和夫人一起給顧雲煙列了厚厚的幾張嫁妝。

  不過沒有等到大婚的那一日,老太師就在夜裡安靜地沉睡了過去,死在了睡夢裡,嘴上還帶著樂呵的笑容。老夫人也任性了一回,沒有一點預兆的,也在夢裡睡了過去。

  巨大的悲痛向著顧雲煙襲來。

  顧雲煙辭了官,在家守靈。

  守靈第七日的時候,晏秋白來見顧雲煙。

  他說,節哀順變。

  顧雲煙應了一聲。疲憊和悲痛讓她無法作出更多的回應。只是這一聲,已經耗費了所有的力氣。

  顧雲煙帶著二老的屍骸去了滁州,顧家的祖墳的地方。她父母的屍骸也葬在了那裡。

  離開的時候,晏秋白到城門口送別,給顧雲煙的手上戴上了一隻翠綠的玉鐲子。

  顧雲煙沒有東西可以回復,便給了一個短暫的擁抱。

  晏秋白問她,以後還回長安嗎?

  她說,不了,斯人已逝,故友不再。

  晏秋白說,那我去滁州尋你可好?

  她說,來吧,到時候我會好好招待你的。

  長安的街巷間關於顧雲煙的閒談一時間又多了起來,不過顧雲煙再也無意去聽一聽了。

  在長安這一片寸土寸金的土地上,她曾經生活在這裡,追逐著權利,與各種勢力博弈,一直做一個看似光鮮明艷的贏家,最後卻帶著滿身疲憊,落魄地離開了。

  顧雲煙把二老的屍骨埋葬安置好了之後,離開了滁州,去了西門關。

  作為一個女鬼,重獲新生,再次體驗人間的悲喜,已經是上天的厚待了。現在,她只想回到故事開始的地方,她想要知道,到底上一世在她死後,那些故人又是如何地生活,如何地死去。

  西門關臨近的沙漠裡,有一處酒館。顧雲煙叫了一壺燒酒,一斤牛肉。她帶著一斗白色的斗笠,穿著黑色的紗裙,手腕上帶著翠綠的玉鐲。

  隔壁桌上滿臉刀疤的男人在那裡侃侃而談一些葷段子,逗得大堂裡面的人都在哈哈哈地笑著。

  顧雲煙也覺得有意思,跟著這些不相識的人在笑。

  酒肉穿腸過,解愁又解憂。

  聽說,南朝的餘孽攻到了楚門關,聽說,明王府的世子戰場上威風八面,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聽說,皇帝十分寵愛夜郎的美人,聽你美人的妖言,讓宮女在刀尖上跳蓮花舞取樂。

  不過這些都是與她無關了。

  顧雲煙從懷裡掏出了一塊帕子,邊角上用銀色的絲線繡著一個白字,咳出了一口淤血,黑紅的血頓時氤氳開來,髒了帕子,她不由得皺了皺眉。

  她把帕子緊握在了手心,笑著搖了搖頭,端起桌上的酒杯,又是一口烈酒。不是長安人,卻念長安某。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