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頁
林野想到固執的寧奶奶, 「現在怎麼辦?咱們還毫無進展。」
「誰說沒有的。」顧銘澤指著還熱著的栗子酥, 「這不就是進展麼?」
顧銘澤寬慰他,「別擔心, 明天我去趟如意坊,應該能得到些消息。」
「我和你一起。」
「不用,你陪著老人。」
「我不行的。」林野深知與那位固執奶奶毫無共同語言,「要不我就去, 你陪他。」
「那邊很遠, 太累了,我去。」
敬老院位置偏僻,但那如意坊在市中心, 來迴路途也很顛簸。
顧銘澤說:「實在不想陪她, 就在屋裡休息, 等我回來。」
林野捨不得和他分開, 「那就找你助理秘書什麼的去。」
就算上節目, 以顧銘澤的身份, 也沒必要為這種小事親力親為。
「你這都跟誰學的?行了,不用擔心, 我很快就回來。」
「可是……」
「好了, 快去刷牙睡覺。」顧銘澤打斷他的猶豫, 「明天等我回來。」
「嗯。」
*
為了不耽誤時間,顧銘澤天還沒亮就出發,林野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乾脆也早早起床。
上午七點的涼亭邊,寧奶奶獨自站在月季園旁。
因視線受阻,外加穿著高跟鞋,她只好扶著棵梧桐樹保持平衡。積年累月的觸摸,樹幹局部表皮被磨得光滑平整。
林野也很好奇,到底是怎樣的故事,搭配多難忘的人,才會讓這位老人日復一日且執迷不悟。
可更怕的是,這份堅持,甚至是以生命為代價。
林野不擅長聊天,更不像顧銘澤會哄人,但他也不想獨自悶在房間。
有一瞬間,林野竟然理解奶奶站在這裡的意義。能第一時間看到想見的人,能以最快的速度撲進他懷裡。
如果等待有回音,它便是一塊酸甜可口的糖。
林野從活動室找來把吉他,他調好音,坐在涼亭邊彈邊唱。
剛開始,林野擔心老人不喜歡,又覺得自己霸占她的領地,是種打擾。他只挑些七八十年代的歌曲彈唱,但奶奶不僅沒有趕他,還會順著他的節奏打拍子。
「原來奶奶喜歡聽歌哇!」
「這畫面和諧得不思議。」
「誰能不愛拽王唱歌呢~」
林野出道近一年,加上大學期間參與的表演,大大小小也有上百場。他早就習慣場下的跟唱、尖叫、歡呼和鼓掌。
但奶奶不給他鼓掌叫好,也不跟著哼唱,她只是跟隨節奏輕微晃動身體,卻給林野不一樣的反饋。
林野嘗試其他風格的歌曲,有自己的歌,也有別人的歌,從老歌唱到新歌,從慢歌唱到快歌,從中文歌嘗到了外文歌。
他正在彈唱一首德國老歌,奶奶身體僵直,突然停止晃動。
林野停下,「您不喜歡?」
大概是外文歌曲老人聽不懂,林野正準備換歌。
寧奶奶顫顫巍巍轉身,「你、你會說法語?」
「不會。」林野說:「但剛才那首是德語歌。」
「德語,德語……是德語。」老人年紀大反應也稍慢,她叨念了半天,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德語德語,為什麼是德語,為什麼什麼!為什麼啊!」
「哇靠,什麼情況?」
「奶奶好像很傷心。」
「快去安慰qaq」
「奶奶,您怎麼了?」林野放下吉他,急忙過來扶他,「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你能不能告訴,求求你告訴我,這是什麼意思?」寧奶奶抓著他,是拼盡全力的哀盼,她斷斷續續說出幾個發音極不標準,語序也是混亂的德文。
林野很認真,他努力辨識,「我、你、說、用、愛。」
林野只能連蒙帶猜,嘗試著復原老人的話,「我、愛你,用漢語怎麼說?」
老人捂住心口,全身顫抖,開出現呼吸不暢的症狀。
「救命怎麼了怎麼了?」
「我感覺這裡面有故事啊。」
「別管這個了,快送醫院!」
「奶奶,奶奶您堅持一下。」林野嚇出冷汗,急忙撥打急救電話。
*
老人發病和林野有直接關係,他難免自責,焦急守在在門口。
大約一個小時,醫生推開急救室的門。
林野跟上來,「她怎麼樣?」
「沒事,年紀大了,就靠著這口氣提著呢。」醫生嘆氣,「今天是受到點刺激,這兩天讓她好好休息。」
「麻煩您了。」林野吐出氣,懸著的心總算放下。
大夫是負責老人的主治醫師,對她的情況了如指掌,「但開顱手術不做,她抗不了多久。」
「進去看看她吧,看得出,她挺想見你的。」醫生也很意外,「如果可以,還是勸她儘早做手術,以她現在的情況,就是在等死。」
林野順著玻璃窗口往裡看,老人睜著眼,安靜躺在床上,因視線受阻,只有窗邊微弱的光線更能吸引她。
林野輕輕敲門,坐在床邊,「奶奶,我可以聽聽您的故事麼?」
陽光投射下的房間寂靜無聲,寧心轉回林野的方向,她努力識別人形輪廓,朝著林野伸手。
後者有幾秒鐘的猶豫,握住了奶奶的手,手背的每條皺紋,都有一個和歲月相關的故事。
寧心出生在並不和平的年代,那個時期,北城是相對發達的沿海城市,這裡駐紮著各國的侵略士兵,她的親人早在戰亂中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