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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圍很多人圍觀,有人隔著人群用言語試圖阻攔,但都被男人目光嚇住,無一人敢上前。

  不知是什麼時候,梁父放下了手裡的大湯勺,跑過去,勒令那男人放手。

  那時候手機遠沒有普及,梁父向不遠處電話亭的婆婆喊話,拜託她報警。

  這個行為激怒了暴徒,上前和梁父扭打在一起。

  梁母從樓上下來,剛好看見這樣一幕。

  她只驚呼一聲,然後緊緊捂住了梁桉一的眼睛,聲音顫抖,但強做鎮定:「寶貝別怕,你爸爸很厲害的。」

  其實在一起生活久了,梁母早已經和梁父一樣,張口總是溫柔的南方口音,只有那天,她的指尖顫兢兢,說了燕城的方言。

  那暴徒是個慣於尋花問柳的混混,沒什麼真本事,也就對姑娘才敢動手,梁父每天做手打牛肉丸,剁餡攪拌,幾百斤牛肉里練出來的力氣,尚且能招架。

  梁父把人按在地上時,民警也迅速趕到現場,檢查過後,知道姑娘都是皮肉傷,便把兩人一起帶走了。

  爭執時,梁父摔倒過,被旁邊一家鐵欄劃傷,手臂上有一道很長的傷口。

  梁母帶著哭腔,拿了醫藥盒,幫他消毒包紮,心疼得不得了,小聲埋怨他:「逞什麼英雄呢,看看你傷成這樣。」

  梁父是好人,周圍鄰居誰家有忙他都會幫。

  他抹抹額頭的雨水,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來來來,牛肉丸管夠。」

  早點店內的食客和外面排隊的人,都為他鼓掌,說他路見不平,是真英雄。

  梁桉一在滿室誇讚聲中,溜到父親身邊,看他纏著繃帶的手臂,擔心詢問:「爸爸,你要不要去醫院呀?」

  「不用,小傷,不礙事。桉一好好吃飯,一會兒媽媽送你去學校,要乖哦,聽老師的話。」

  「嗯!」

  臨走時,梁母無不擔憂地退回來,說她去單位請個假,送完梁桉一就回來幫他幹活兒,讓梁父好好休息。

  她瞪他:「你不許逞能,忙完就去歇著。」

  梁父笑笑:「好好好。」

  可輿論就是在那個早晨,悄然改變的。

  早餐時間還未過,那些食客還擁在餐廳里討論剛才發生的事情,「好好的姑娘給打成那個樣子」「作孽哦」,一片熱鬧唏噓。

  派出所的民警匆匆忙忙跑來,要帶梁父去醫院。

  他們說,那對男女打架的緣由,是因為被查出得了「AS」。

  彼此間私生活都不乾淨,都懷疑是對方帶來的,男人指責謾罵,最後上升為拳腳相加。

  起初店裡只是安靜一瞬,像是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民警見梁父怔著未動,急了:

  「走啊,快跟我們走啊!」

  「你知道『AS』是什麼不?那是愛滋!」

  「你那手臂傷口那麼大,肯定沾上他們的血了......」

  「得趕緊去篩查,看你有沒有被感染『HIV』病毒!」

  梅雨季的雨,像是總也下不完,窗外一聲悶雷。

  食客像是忽然被驚醒,各個起身,驚慌逃竄。

  好像空氣里瀰漫著致命毒氣,再稍微晚一秒跑出去,他們就會死亡。

  梁桉一被從學校接回來,街坊看見他,馬上掩住口鼻、退回去緊閉房門,避他如蛇蠍。

  他那時候小,不懂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到家後只看見梁母哭腫了眼睛。

  梁父坐在一旁,像是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背,可手伸到一半,又急急撤回。

  那時候,科技與醫療遠沒有21世紀的現代先進。

  甚至,距離國內首例發現「AS」和「HIV」,還未超過10年時間,「HIV」檢測設備並不算完善,光是等待結果,便需要幾個月的時間。

  那幾個月,像有一柄利刃,懸於他們一家三口頭頂,隨時可能落下。

  比生病更難熬的,是人言。

  住在巷子裡那位姑娘沒什麼生活本領,輾轉過幾個男人之間。

  因而,她患「AS」的原因,被人們冠以諸多妄斷。往日同她走得近、有交集的人,也多被猜疑。

  流言發展到後面,梁父也被牽扯進去。

  說有人自己親眼見過,那姑娘來早點店買牛肉丸湯,梁父對她很是和顏悅色,還多送她牛肉丸子吃。

  「他們喏,萬一是有過不正當交易的呢,男人嘛。」

  「就是,要麼那天別人都看熱鬧,就他急著往前沖。」

  「外面的女人有幾分姿色,就比家裡的老婆順眼,瞧瞧,現在還可能愛滋嘞!」

  「哎,我說呢,怎麼那樣急著逞英雄。」

  善舉已然變成了「逞英雄」。

  目的也不再是單純的路見不平,成了「別有用心」。

  那些非議,梁桉一的父母並沒有讓他聽見。

  起初梁母和梁父告訴梁桉一,爸爸可能會生病,所以不能和他們一起吃飯、一起居住,要等幾個月,檢查結果出來才知道怎麼治療。

  他們把梁桉一保護得很好,給他在學校請了假,早點店也關掉,三口人在家裡,陪梁桉一彈琴,情緒低迷,但偶爾也還會有歡聲笑語。

  可後來,事情再次生變。

  鄰居家20歲出頭的男孩不規則發熱近月余,體重嚴重下降、腹瀉、咳嗽,在家裡吃藥,總也不見好,似乎還越來越嚴重。

  家裡人怕出事,慌忙把人送去醫院,經初步診斷,居然懷疑他是「AS」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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