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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驀地,她又想起最初跟著譚稷明工作時寫錯標書的事兒,為著他的冷麵和嚴厲,她很長一段時間對他十分不滿,覺得他不聽別人解釋,不懂得體恤下屬,是個萬事獨斷專行的人。可後來她卻漸漸發現,正因著他當時的態度,才致使她在之後的工作中再也沒有犯過類似的錯誤。也是那時她才明白,這正是他管理公司、督促員工極速進步的一種方式。

  身為下屬,周順順很認可他的領導能力。

  「譚總。」她說,「如果有一天你還回來開公司,我還跟著你干。」

  譚稷明露出個淡淡的笑:「忙去吧。」

  周順順帶著重磅消息再出去時,公司上下果然炸開了鍋,立時紛紛有人進辦公室勸阻。

  但譚稷明去意已決,大家只好商量著晚上一起吃頓散夥飯。

  吃飯時又紛紛舉杯敬他酒,他本不想喝酒,但念及大家一片真誠便不好推辭,只好一杯接一杯的喝起來。全不像以前,不想怎樣就怎樣,從不考慮在座各位會不會因為他的不參與而拘束不自在。他這樣討喜的變化,其實更讓別人信服。

  飯館就在他們公司附近,散場時大家三三兩兩各自回家,他也準備掏出車鑰匙離開,卻渾身上下摸了半天都沒摸出鑰匙來,渾噩間才記起,車鑰匙似乎落辦公室了,於是他又往辦公室走。

  那會兒天空還下著迷濛小雨,盞盞路燈下的細流像即將開鍋的水蒸氣,明晃晃的路面似潑了層薄油。

  他獨自走在路上,呼吸間還帶著酒氣,偶有細風吹來,□□的胳膊伏上一層涼意。

  轉過街角,他登上樓梯,進了公司穿過大堂再走進辦公室。因著太過熟悉,他也沒開大燈,只往辦公桌上摸索一陣,卻什麼也沒摸著,接著他開了檯燈,在抽屜翻找一陣,依然沒找著,他又打開書櫃查看,最後開了辦公桌下的櫃門。

  看著柜子里的東西,他楞了半晌,半晌後將裡面的東西拿了出來。

  那是一隻表皮印著美隊盾牌圖案的暖手袋。

  他蹲在那裡,捧著那隻暖手袋,冰涼的液體隔著容器躺在他的手心,軟綿而沉重。

  他想,如果人心也有盾牌就好了,那樣就不至於在利劍刺來時如此不堪一擊。

  這場一泄如注的感情換來的傷害,終於教導譚稷明學著如何收斂和溫厚。這個鋒芒畢露總壓榨別人意識的男人,雖漸漸知道該怎麼迂迴著站在別人的立場去思考問題,卻像極了全線減弱的免疫系統,雖不會即刻死亡,卻再也難以復原。

  ☆、63

  人有時因太想獲得某種東西, 會不知覺間忽視所擁有的珍貴, 好比項林珠。

  在經過近十八小時的飛行後,她終於到達那個理想中的求學聖地。走出機場時, 譚社會安排的人早已在那兒等著她,汽車沿著公路往前走,兩邊是齊整整的高樓, 順著路面往右轉, 隱約能聞見海風的味道,路的盡頭再轉個彎,便是綿長的海岸線。

  東側的太平洋碧綠如翡翠, 金燦燦的陽光灑滿一望無際的海面,海上有被風撐得極為飽滿的白帆,潔白的沙灘上有穿著比基尼的女郎在曬太陽,還有抱著滑板行走的肌肉男。

  這裡的氣候很宜人, 東南方總吹來涼爽的信風,碰撞各個島嶼上的高山,形成上升的暖濕氣流。

  領路人將她安頓在瓦胡島東南邊的一幢靠海的房子裡, 那房子採光極好,牆壁是藍色的拼接板, 客廳中央有張灰藍的小沙發,開放式的廚房串接一張小吧檯, 台前還擱了兩張彩色高腳凳。

  「你就住這裡,有什麼事情可以打給我。」

  他說著,遞給她一張名片。

  她接過名片, 眼看著那人要走,便忍不住問:「我什麼時候可以開始上課?」

  那人很吃驚:「你剛到,不打算休息兩天嗎,還有時差你不累嗎?」

  「我不累。」

  她吐出三個字兒,堅定的看著他。

  「好吧。」那人撓撓頭,「街對面有間教室,你要是吃得消,下午就可以去上課。」

  「好。」她一邊說著一邊去規整行李,又沖那人補一句,「謝謝你。」

  那人看了看她,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接著便離開了。

  等人走之後她就開始收拾房子,從臥室的床頭到吧檯的酒杯,樣樣不錯過,清掃時仔細得不能再仔細。等一切都收拾妥當,她往沙發上坐了大概半分鐘,卻怎麼也待不住,於是拿了鑰匙出門去了。

  林蔭道的兩旁栽滿棵棵椰樹,街上除了汽車就是穿著背心短褲的遊客,許是陽光太盛,個個曬成麥皮色。她漫無目的行走著,任那熾烈的陽光煨著皮膚,因著初來乍到,她並不熟悉當地多變的天氣,料不到前一刻還晴空萬里,下一刻卻忽然狂風驟雨。

  羽狀全裂的椰樹葉子像規則的利器,在風雨的沖刷下搖擺不停。遊人紛紛捂著腦袋去屋檐下躲雨,嘴裡叫喊著各種英文單詞。

  項林珠穿著半袖衫和短褲,雨水兜頭拋下來時她並沒有躲開,似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於是走去街邊的賣鋪,站在彩色條紋的太陽傘下躲雨。

  飛濺的雨水沾著腿,她看著周圍陌生的血統、聽著別人陌生的交談,看著馬路標識的英文字母,那一刻,莫大的孤獨才終於接踵而至。

  那是和以往任何時刻的獨處都不一樣的孤單,她站在那兒看風中搖擺的樹,忽然很想很想譚稷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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