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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時室內恢復安靜,趙國民也放下資料湊到二人之間。

  曹立德看了看項林珠,她背對著他,穿著半袖衫和七分褲,腳上的運動鞋刷得很乾淨,微躬的背脊偏瘦,卻端正的直起來,就像她的性格,頑固不屈服。

  他多少年沒碰上這樣的學生了,多麼希望她能繼續跟著自己做研究,照她這股子求真務實的勁,假以時日定能成為當之無愧的科學家。

  可是沒有這筆資金,又如何能開展研究。

  即使不落忍,他也得趕她走。

  「項林珠。」

  三同學齊回頭。

  「你出來一下。」

  項林珠知他為何事,於是不慌不忙摘了手套跟他出去。

  曹立德將她領到廊道盡頭的牆角。

  「那天和你說的,你都聽明白了?」

  她答:「明白。」

  「明白為什麼還來?」

  她誠懇道:「我想多學點兒東西,以後總有用處。」

  「科研項目不能署名,和作家找人代筆是兩回事,不是有才華就能有前途。代筆的槍手、包括畫圖的槍手,一時寄居他人之下,可總有一天會出人頭地,他只要不接活,自己出去展示才華,就能找到出路。可科研不一樣,沒有成果,別人連門檻都不會讓你進,學得再多也沒有用。」

  她抿了抿唇,沒說話。

  曹立德又說:「你這麼用功,跟著誰都能學出名堂,何必非要跟著我,我給你推薦一個導師,也是特別優秀的。」

  「不用了。」她說,「不是導師的問題,只要我學這個,譚先生都會阻攔。」

  「那你為什麼非要學這個,學別的不行嗎,他能阻攔這個,總不能每個都去阻攔?」

  原來不止譚稷明,曹立德也這麼想,似乎這樣的確是個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可她仍然說:「我沒想過學別的。」

  曹立德嘆了口氣:「你就不能轉變思路嗎,很多事情不是你堅持就有用。有時候放棄是成就另一種可能的機會,你為什麼不給自己多一個機會。這社會變化極快,可能性極大,你在該放棄的時候不放棄,是和這個社會格格不入的。就像我,很欣賞你身上這股子搞研究的勁,可是我如果不放棄你就不可能開展新的項目,所以我必須放棄你。這社會的規則就是這樣,人不可能什麼都抓住的,必須有得有失。」

  他勸她:「你可以跟著我繼續學下去,我不攔著你,可幾年之後怎麼辦,你根本進不了研究所,還不如現在另找機會,何必明知是條死胡同,還一路走到底。」

  曹立德的這番話還是很觸動她的,她說的這些也是她沒有考慮過的。

  當天晚上,她回宿舍後想了很久。

  她回憶起少時反感的海鮮市場,回憶起早年過世的父母。她不知道人死之後有沒有靈魂,但是當曾經可依附的家人再也不會出現,甚至連印在腦海里他們的模樣都逐漸模糊時,她除了從那曾經熟悉又厭惡的味道中尋找一絲活著的踏實感,似乎再沒有別的方式可以自我安慰。

  於是她有了研究海洋生物的目標,人一旦有了目標,再艱苦也不覺得苦,因為生命變得有意義了。

  這是支撐她二十多年來勇敢向前的力量,是一種伴隨終身的安全感。

  如果這種力量被剝奪,即使榮華富貴享不盡,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於是,她掏出手機,頭一回在倆人冷戰期主動給譚稷明打了電話。

  電話那頭很安靜。

  譚稷明率先繃不住,問她:「什麼事?」

  聽他那口氣,似乎還未完全消氣。

  「如果我堅持要學這個,你是不是永遠不會同意?」

  那頭靜默兩秒,語氣不耐道:「你還想為這事兒跟我吵麼?該說的我都說了,不是我不同意,是你不肯讓步,一點兒不為我考慮,這事兒沒什麼好談的。」

  她握著手機停頓半晌,終是率先掛了電話。

  這下,最後一根稻草也夭折了,她再無理由不做出決定。

  陽台上還晾著幾件衣服,靜謐的四周除了學生偶然的嬉鬧也沒有別的動靜。她跟陽台的白欄杆前站著,看不見海,卻似乎能聞見海的味道。

  她攥著手機安靜地站著,看樓下的綠樹,那樹在燈下泛著嫩黃。

  半晌,她終於攤開掌心面對那支被攥得發燙的手機,顫抖著手指撥通了譚社會的電話。

  而那時,譚稷明正在首都機場辦理轉機手續,他要飛去法蘭克福,為他的姑娘,同他的父親譚社會談判。

  ☆、59

  藍天漂蕩層層捲雲, 美茵河面浮著遊船, 水鳥在鐵桿上打盹,南岸的薩克森蒙森區布滿大小博物館, 中世紀的古典建築和露出尖頂的教堂交錯呼應。

  北岸的商業樓里,譚稷明正坐在窗明几淨的沙發上喝咖啡,透過落地窗可俯瞰大半個法蘭克福。

  他其實並沒有什麼心情喝咖啡, 但袁偉將他攔在門外不讓他見譚社會, 並且給他倒了杯咖啡,他只好先在這裡等著。

  「等著吧。」袁偉說,「融資方剛進去, 一時半會兒談不完。」

  又問:「你怎麼來了?」

  「有事兒唄。」

  他靠著沙發,懶散交疊著腿。

  「什麼事兒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

  「管的著麼你。」

  他捧著手機玩遊戲,對袁偉愛答不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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