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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樣子這場雨真不小,陛下還是快些歸營吧。」

  「嗯。」

  眾人心知肚明要下雨,一直朝著下山的方向前行,等雨真的來了,營帳也近在咫尺了。雖說挨了淋,卻不至於被淋透,即使有那躲雨不及被淋透的,對身強力壯的男子而言也不妨事,回營換身乾爽衣裳,烤烤炭火,喝碗薑湯,便又精神飽滿的去清點獵物了。

  鄔寧的斗篷不易浸水,只下馬時濕了鞋襪,冬日裡的雨水到底冰涼刺骨,她坐在火盆旁烘烤腳心,沈應則就著火盆里的炭熬煮羊乳羹。

  「陛下!陛下!」大雨傾盆的營帳外傳來一陣呼喊。

  鄔寧聽出是徐山的聲音,不由皺起眉頭,一邊穿鞋一邊吩咐小太監:「去問問怎麼回事。」

  小太監剛撩起帳簾,徐山便渾身濕漉漉的闖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在鄔寧跟前:「陛下,少爺,少爺他還沒回來……」

  鄔寧懶得問徐山為何沒和慕徐行在一塊:「你家少爺沒回來,你在這跪朕有什麼用,還不快叫人去找!」

  陰雲密布,驟雨狂風,山路愈發泥濘難行。

  內廷禁軍身披著蓑衣,手舉著裹了油氈布的火把,如螢火蟲一般在山林中飛快地穿梭,雷雲滾動,轟隆作響,雨水擊打著枯葉,也不容小覷,兩者交加足以阻隔一切兵荒馬亂。

  這個時候就算喊破嗓子,慕徐行都未必能聽得見。

  鄔寧一腳陷進泥水裡,濺了一身泥點,眉頭皺得更深:「好手好腳、不痴不傻的一個大活人,跑到哪去了。」

  沈應跟著她,難得安靜。

  能說什麼呢,明知不會出事,明明有人搜尋,鄔寧偏要冒著大雨與禁軍一同進山。

  沈應緊抿著唇,用袖口蹭掉臉上的雨水,將油紙傘朝著鄔寧的那邊稍稍傾斜。

  鄔寧跟著上了山,禁軍不敢不盡力,一塊草稞子都不放過,幾乎是一寸寸的往林子裡摸,如同在發間篦跳蚤的篦子。只礙於這場劈頭蓋臉的大雨,效率很是緩慢。

  幸而是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黑漆漆的烏雲逐漸積壓在北方的地平線上,山林正上空的雲色便淺淡了,雨勢也跟著平息,一道彩虹悄然掛在了天邊。美則美矣,無人欣賞。

  雨都停了,人還沒找到,禁軍統領回頭看了眼鄔寧的臉色,開始不由自主的打冷顫。

  鄔寧臉色極差,蒼白的像是一片冰雪,眼睫垂下來,遮住一半的瞳孔,剩下的一半,黑是黑,白是白,透著一股陰冷的氣息。

  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鄔寧第一次流露出這樣的神情,令人心驚膽顫的神情。

  禁軍統領仿佛被她掐住了喉嚨,有些喘不過氣。

  誰也不知道那時的鄔寧在想什麼,甚至連鄔寧自己都不清楚,她腦子裡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個念頭:倘若慕徐行有個好歹,這天底下就再沒有能跟她說話的人了。

  不成立的因果關係,不切實際的結論,讓鄔寧隱隱感到萬念俱灰,但在當時神思混沌的情形下,很多東西轉瞬即逝,唯有一聲「找到了」清晰明確的扎進鄔寧心口。

  「找到了!陛下!常君找到了!」

  鄔寧睜開了眼睛,仍然黑白分明,卻像烏雲逐漸褪去後,天際邊那一小片湛藍如洗的晴空,乾乾淨淨的,清透明亮。

  「人呢?人在哪?」

  「陛下不必擔憂,常君並無大礙,只是不慎崴了腳。」

  沈應望著長舒了一口氣的鄔寧,扭過頭問:「常君可有淋雨?」

  「常君便是躲雨的時候崴到了腳。」

  「可有傷到筋骨?」

  「這一時還瞧不出,要等醫官驗過才知。」

  沈應暗暗翻了個白眼,覺得這報信的當真蠢笨,打一棒子答一句。

  好在該說的都說清楚了:「陛下,既然常君無礙,咱們就先回去吧,回去換身衣裳。」

  沈應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不願慕徐行看到鄔寧這般狼狽的模樣。

  鄔寧瞥了眼身上骯髒的泥點子,微微頷首,轉身下了山。

  沒過多久,慕徐行被徐山攙扶著,一瘸一拐的回了營帳,這時鄔寧已經換了衣裳,站在營帳外的空地等著烤鹿肉,那一團赤紅的火焰映照在她臉上,仿佛是黃昏的霞光。

  而慕徐行又是另一幅光景,他身上滴滴答答的流淌著雨水,好像怎麼都流不完,好像頭頂還有一片雲雨,他一條手臂搭著徐山的肩膀,左腳不能結結實實的落地,至多蜻蜓點水似的支撐一下,右腳緊忙往前一蹦,悽慘中又摻雜著些許滑稽。

  鄔寧看著慕徐行,慕徐行同樣看向她,本就不靈活的腳步也停住了。

  這相距遙遠的對視讓沈應心中一驚,不假思索的擋在了鄔寧身前:「陛下……」

  「你別太得寸進尺。」鄔寧輕描淡寫的說完,目光再度落到火焰上,沒有繼續盯著慕徐行看。

  沈應回頭,見慕徐行已經被徐山攙扶著進了營帳,不由輕舒了口氣,緊接著心中湧現出一陣陣的失落和空虛。

  他今日的確是得寸進尺。

  就一日,他想獨占鄔寧。

  沈應永遠記得當年那場馬球會,鄔寧身著一襲紅色騎裝,高居駿馬之上,用鞭子戳了一下他的背,他轉過身的瞬間,便在心底埋下一個夢。

  和鄔寧一起騎馬打獵,炙鹿肉,飲美酒,共賞夜晚的篝火與繁星,這是他少年時日日期盼的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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