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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麼?」

  「嗯……心懷大志,不拘小節。」

  慕徐行冷哼一聲:「你有什麼大志,開疆拓土,做千古一帝嗎?」

  「這難道還不算大志向?天地永恆,日月長生,而人活一世,短短數十載,轉瞬即成空,眼前丁點的情愛仇怨,也值當放在心裡耿耿於懷?」鄔寧真希望慕徐行聽了她這一番話能不再鬧彆扭,她還是很願意慕徐行跟從前一樣,與她一條心。

  可惜,慕徐行並不認同她,看她的眼神甚至像是為她感到悲哀。

  「我說的不對嗎?」

  「或許你是對的……可這個世界,你的王朝,你的疆土,只小說里的寥寥幾筆罷了,就算你處心積慮,成了史書上的千古一帝,又能怎麼樣呢,到頭來回想過往這短短數十載,也不剩什麼了。」

  「照你的意思,世間千萬人,亦是浮生若夢,死不足惜。」話至此處,鄔寧臉上露出勝券在握的微笑:「你所謂的寥寥幾筆,於我而言卻是真真切切。」

  是非對錯,全在個人,更何況鄔寧有顛倒黑白的本事,慕徐行從來辯不過她:「但願你心如磐石,至死不悔。」

  慕徐行嘴上說著「但願」,鄔寧聽著卻大有篤定她會後悔的意思,不禁感到些許煩躁,只是她擅於隱藏,眼珠一動,又漫不經心地說起玩笑話:「你還沒告訴我,你們那邊臨睡前如何沐浴來著。」

  慕徐行垂眸,才察覺鄔寧與他同一個盆里泡腳,很明顯的驚了一驚:「你幾時把腳放進來的?」

  「我看你倒有點像行屍走肉。」鄔寧勾起十根秀氣的腳趾,都泡的有些發紅了。

  所以說習慣可怕,如此親密的舉動,竟仿若不經意間的呼吸。

  慕徐行喉結微動,幾乎是立刻縮回了雙腳,那樣子,像是鄔寧身患無藥可治的疫病,若再晚逃離一瞬便會傳染給他。

  鄔寧笑意凝固在臉上,有意再給慕徐行一巴掌。

  但想了又想,終究是沒那麼做。摸著良心說,慕徐行實在是好脾氣,換了旁人被這樣算計利用,估計就得在心裡籌劃怎麼忍辱負重,怎麼奪權篡位,怎麼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狠狠報復回來,可慕徐行分明恨得牙根痒痒,也頂破天作怪到讓她洗腳的程度了。

  她要是再欺負慕徐行,不單慕徐行窩氣,她自己都過意不去。

  鄔寧便一聲不吭的默默用布巾擦了腳,轉手遞給慕徐行:「喏。」

  慕徐行沒有接受她的示好,像蜷縮成一團的刺蝟。昏暗的燭光底下,他臉色格外蒼白,更顯得眼睛大而清澈,含了一層水汽似的濕漉漉。

  這眼神,就跟慕遲受委屈時一個樣。

  鄔寧胸腔里猛地一顫,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撞擊了一下,不算疼,更多的是酸麻,因此不足以鄔寧為之敲響警鐘:「是你不要的,我可沒食言,能不能挪開點,我好躺下。」

  真不曉得慕徐行突然間犯了哪門子的倔,鄔寧讓他挪開點,他竟直接靸著鞋下了地,一屁股坐到窗邊的書案前。老僧入定,要坐一晚。

  行,誰難受誰知道。

  鄔寧也不叫宮人進來伺候,逕自換了寢衣,扯過柔軟馨香的被子,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

  如此漫長且令人疲憊的一天終於結束,按說鄔寧該很快入夢的,可她生生躺了小半個時辰,愣是沒培養出半點困意。

  她不受控制的琢磨一件事,只一件事。

  夜裡很冷,哪怕殿中燒著炭爐,也擋不住窗縫裡鑽進來的絲絲寒風,慕徐行為什麼偏要坐在那。

  在這漫長且令人疲憊的一天結束後,在靜謐空虛的深夜裡,鄔寧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慕徐行不止生她的氣,恨她恨得牙根痒痒,還有可能厭惡她。

  鄔寧從來是被人深刻的愛著或恨著,厭惡,無比陌生。

  她轉過身,背對慕徐行,於迷茫與清醒之間感到一點不知所措。

  ……

  御前的宮人身處權利中心,會察言觀色是最基本的,而那些能通過枝梢末節提前預判後宮風向變動的才是真有能耐。

  譬如沈家得重用,他們便知曉沈應即將得寵,早早的笑臉相迎,巴結奉承,譬如朱晨和身邊掌事宮婢走得太近,他們便知曉此人即將大禍臨頭,對其避之不及,踩起來更毫不手軟。

  唯獨慕徐行,是他們難以掌握的一匹野馬。

  自那日清早鄔寧冷著臉一言不發的走出雲歸樓起,到如今已有大半個月,鄔寧再沒踏足過雲歸樓,再沒見過慕徐行,甚至平日連提都不曾提及。

  若說慕徐行徹底失寵,還真不是,他照樣自如行走於藏書閣和晚清軒,隨時隨地可傳召大臣入宮覲見,那令文武百官聞風喪膽的鸞司衛有時也聽從他的差遣。

  後宮侍君,失寵不失權,多稀罕啊。

  御前的宮人無不暗地裡揣摩著聖意,可揣摩到腦筋打死結仍毫無頭緒。

  鄔寧除了對慕徐行避而不見,再沒丁點異常之處,每日上朝,批奏摺,與大臣商議政務,閒暇時或陪同沈應騎馬射箭,或與燕柏在御花園負瑄閒看,或到楊晟宮裡讀書品茶,最出格的不過是領著鄭韞去京兆府親自查辦了一樁冤案。

  掰著手指頭細細一數,這日子還挺多姿多彩的。

  就是太多姿多彩了,沒一刻閒著,平時好歹樂意獨自待會,現在走哪都前呼後擁的,宮人們輪班伺候她都覺得有些乏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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