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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不知……」鄭韞好像剛剛話說一半:「如此一來常君要幾時才能回京,臣瞧著,常君似乎要在德旺縣安家落戶。」

  鄔寧聞言一怔,隨即抿著嘴鼓起腮,好一會才說:「這倒是,他信上竟隻字不提歸期,連半句閒話都沒有,公事公辦到這個份上,堪當百官表率了。」

  「天下男兒無不有鴻鵠之志,以常君的能耐,埋沒於深宮委實可惜,不願回來也在情理之中。」

  鄔寧心中猛地一驚,臉色都跟著變了:「你的意思是……不能吧。」

  鄭韞嘴角微彎:「如今常君在鈴蘭一帶深得民心,三年五載後想必民心更甚,這樣一個人,若不是心甘情願的留在陛下身邊,恐怕後患無窮。」

  所謂後患,歸根究底,還是中宮與皇嗣之間的利害。

  燕柏能撐多久仍是個未知數,依鄭韞所言,一國君後的位置合該屬於民心所向的慕徐行,待鄔寧誕下皇嗣,慕徐行扶持幼主登基從而代為監國也不是不可能。

  可……慕徐行真的不情願在宮裡嗎?

  鄔寧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作者有話說:

  這兩天有點感冒,吃完藥就犯困,昨天居然睡了十三個小時hhhh

  第79章

  自古帝王多疑心,鄔寧不能免俗,鄭韞三言兩語便令她對慕徐行存了猜忌。

  然民生乃國之根本,孰輕孰重一目了然,鄔寧還不至於為了一點猜忌就阻礙這天下大業。

  雖是如此,但也不好繼續放任慕徐行在外面折騰了。

  鄔寧決定親自跑一趟德旺縣。

  「陛下,前頭不遠便是驛站,可要稍作歇息?」

  「嗯。」

  鄔寧倚在馬車裡,雙目緊閉,輕搖著團扇,口中念念叨叨:「秋老虎,毒日頭,當真要熱死個人呢,我都快喘不上氣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出門在外到底不比宮中,荷露一邊幫她扇風納涼一邊說道:「不曉得常君見著陛下會作何反應。」

  鄔寧意味不明的輕笑了聲,反問荷露:「你以為他是驚多一些,還是喜多一些?」

  「自然是喜多一些。」荷露神情篤定。

  鄔寧撩開窗上的紗簾,向外掃了一眼,那炎炎烈日下是翻滾的麥浪,大晌午的仍有不少佃農在壟溝里赤膊勞作:「我叫你預備的衣裳呢?」

  荷露道:「在包袱里,是王尚膳入宮前的舊衣,奴婢找了一圈才找著這麼一個與陛下身量相仿的。」

  「稍微小點也無礙。」鄔寧調整了一下坐姿,說:「等到了驛站,讓隨行的侍衛和官員都換上舊衣,切記行事不可太張揚。德旺縣的百姓才經歷過匪兵洗劫,正是困頓之際,若朝廷中人各個衣著華貴,高高在上,百姓定會心生怨懟。」

  鄔寧其實完全不必浪費口舌向荷露解釋自己的用意。

  荷露心裡十分清楚,鄔寧是將她當做心腹看待,才會這般毫無保留。她在被燕柏調到御前貼身服侍鄔寧前,還只是個端茶送水的二等宮婢,之所以能有後宮與前朝人人敬重的今日,與鄔寧明里暗裡的指引脫不開干係。

  擱在一年前,她怎敢想自己有朝一日能與天子談論國政,就如同茶餘飯後閒聊家常。

  荷露知道,只要她與鄔寧始終一條心,憑著她與鄔寧的主僕情分,她未來的路便是一眼望到頭的坦蕩榮華。

  不出意外的話,她會由鄔寧賜婚,帶著十里紅妝,嫁到朱門繡戶的官宦人家,做個說一不二的當家主母,而她的子女也將一生順風順水,潑天富貴。

  因為,她活在這世上一日,鄔寧就會照拂她一日。

  但荷露總覺得,這並非她想要的。她有時會夢到面容模糊的姐姐,夢到姐姐被賣進青樓前緊握著她的手,眼含熱淚說的那一番話。

  「你以後要好好過,活出個人樣,別像我似的,讓人當牲口擺布。」

  荷露每每從夢中驚醒,都萬分恐懼。

  仿佛她活出人樣了,是活出把姐姐當牲口擺布的人樣了。

  「欸。」鄔寧忽然嘆了口氣,將團扇探出窗外,撐著輕薄如蟬翼的紗簾,望著金黃綿延無邊無際的麥田,略有些遺憾道:「往年為躲這秋老虎,連宮門也懶得出,竟不知錯過了此等美景,該帶個畫匠來的,你說是吧。」

  荷露回神,笑道:「陛下莫不是忘了,隨行的郎官中可有不少丹青妙手。」

  「對啊!」鄔寧面露喜色,吩咐跟在馬車邊上的內侍:「叫程敏學依著此景給朕做一幅年豐時稔圖,告訴他,朕要掛在延和殿的。」

  年豐時稔圖。

  荷露看向田埂間一個頭扎布巾、身穿麻衣、手持著鐮刀揮汗如雨的女子,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女子腰間那條孝帶上。

  她的丈夫大抵死在不久前的兵亂中。荷露想,她家裡或許還有老人與孩子,因此她不得不用這副柔弱的身軀支撐起一家老小的生計,這可憐又苦命的寡婦,後半生將腳步不停的彎腰勞作,無暇再為死去的人悲痛。

  而在鄔寧眼裡,她只是年豐時稔,盈車嘉穗的點綴。

  「陛下……」

  「嗯?」

  荷露話涌到嘴邊,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鄔寧並非不懂百姓疾苦,可鄔寧身為帝王,不能容許這些疾苦繪於紙上,流傳於世。

  「陛下髮髻有些鬆散了,奴婢替陛下梳整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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