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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裡分明是很安靜的人,可以倚在塌上紋絲不動的看一個時辰書,為何睡著了會這般張牙舞爪?
楊晟想,若和她同床共枕,大抵要睜眼至天明。
「撲——」
一聲悶響。
是鄔寧的被子掉下來了,正正砸在楊晟身上。
鄔寧伸手撈了一個空,倒是習以為常,連眼皮也沒抬一下的咕噥道:「換個大點的床吧……」
楊晟把被子丟上去,沉聲說:「不換。」
這被子是一面棉襯一面綢緞的,棉襯在里自然暖意融融,綢緞在外就難免涼些,鄔寧稀里糊塗的給蓋反了,激得一哆嗦,急急忙忙翻了個面。
只聽她頗為氣惱地說:「愛換不換!當心我掉下去砸死你!」
楊晟不是沒想過,把地鋪打得離床遠一點。
可那樣,實在太冷了。
第50章
慕徐行平日很少離開雲歸樓,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於旁人看來,「他」年前在御花園遭了一次禍事,徒生許多波折,如今痛定思痛,不願拋頭露面也是有的。
可慕徐行自己心裡清楚,他打心眼裡不想遇見宮裡那些侍君,尤其是君後燕柏,感覺就像……小三遇見原配,又或者小三遇見小四小五,萬一鄔寧還在旁邊,他真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接受現實容易,適應起來太難。
所以慕徐行寧可足不出戶。
他就是這樣的人,再怎麼舉步維艱,也捨棄不掉自尊心,說好聽了是傲氣,說難聽了,是固執。
慕徐行當然知道這並非什麼好事,卻無論如何都改不過來了。
畢竟,他年少時一無所有,全靠著這點傲氣才不止於自甘下賤,他奴役自己的身體,糟踐自己的五臟六腑,傾盡所有,呵護了這顆自尊心十幾年,哪能那麼輕易就捨棄。
但在宮中,這是比餿臭的泔水還不值錢的東西。
徐山已經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及那幾個入宮大半年尚未得寵的侍君了,而每每提及,必要捎帶上那風頭正盛的沈應。
都是自幼長在霖京城的世族公子,沈應為何能熬出頭?用腳趾頭想也曉得,他肯降下身段去邀寵。
鄔寧乃九五之尊,按說任何人在她面前都談不上有「身段」,可在這封建制度下的父權制社會,有些觀念是根深蒂固的,和慕徐行的自尊心異曲同工。
慕徐行在書房裡擺弄著他的瓶瓶罐罐,太專注,完全沒有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直至雙眼被一雙微涼的手掌遮住,才恍然回過神:「陛下……」
鄔寧輕笑了一聲,順勢環住他的脖頸,側臉枕在他的肩上,簡直有些嬌滴滴地說:「我有沒有嚇著你呀?」
慕徐行微微搖頭。
在經歷了一個又一個輾轉難眠的夜晚後,他終於可以控制原主的情緒,不會再因為看到鄔寧或看不到鄔寧而心口鈍痛了。
與其說控制,倒不如說他幫助原主看清了現實。
慕徐行經常不厭其煩的勸告慕遲,譬如「你進宮是為了吹枕邊風,不是為了談戀愛」「演電視劇嗎?還想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甄嬛都沒你這麼貪心,起碼眉姐姐得寵她是真心高興」之類的。
慕徐行語重心長,有時候甚至像開解他自己,雖然過程不大愉快,但結果終歸是好的。
「聽徐山說,你都窩在書房一整日了,也不嫌悶。」鄔寧並非詢問慕徐行「悶不悶」,因此不等他回答,緊接著又道:「在做什麼呢?」
「洗髮水。」慕徐行說著,端起一個小瓶子遞給鄔寧:「你聞聞,這味道怎麼樣?」
鄔寧借著他的手湊過去嗅了嗅,伸長了尾音「咦」了一聲:「桂花?我不喜歡,嗆鼻子。」
鄔寧一向不怎麼用薰香,更不搽香膏香粉,衣物上多是淡淡的茶香與墨香,偶爾,會沾染上些許檀木與蘇合的氣味。
「那我換一個。」
「別弄啦,走,我陪你用晚膳去。」
就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足以證明慕徐行還是宮裡最得寵的侍君,鄔寧對沈應常說「你陪我」,在慕徐行這卻換成了「我陪你」,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而區分輕重的遠不止這一點,所以徐山心急,又不是太心急,就時不時的代替慕徐行患得患失一下,慕徐行不配合,徐山也沒轍。憑他的姿色,是不能代替慕徐行去邀寵的。
可這一晚,出了一樁動搖雲歸樓在宮中至高地位的「大事」。
鄔寧沐浴後會倚在床邊看看書,等頭髮干透了再睡下,宮人們習以為常,沒有很緊要的事不會進到內殿打攪。
眼看將近亥時,徐山熄滅了殿外的宮燈,也準備回房歇息。
他剛一轉身,宮門處忽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徐山扭頭一看,竟是瓊華宮的秋晚。
好傢夥!怎麼又來了!
徐山心中警鈴大作,急忙上前,壓低聲音道:「陛下和常君已然安置了,這三更半夜的,你要做什麼?」
自那回沈應風寒,秋晚把鄔寧從雲歸樓請去,丹琴就宣誓要與瓊華宮勢不兩立,徐山等人於情於理都要給丹琴撐場子,兩邊便成了勢如水火的死對頭。
秋晚假惺惺的笑道:「我找荷露姐姐。」
放屁!那不就是找陛下!
可徐山到底不能攔著秋晚見荷露,而荷露是鄔寧身邊的人,沒道理偏幫著慕徐行,同秋晚耳語幾句,便緩步進了內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