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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舉措無異於當眾調戲了,饒是霖京城百姓不太拘泥於禮教,可也沒有楊晟這般放蕩的,當真是故意作死討打。
趕巧,他今日遇上是鄔寧,趕巧,鄔寧正想要一隻鴨子。
「好呀。」鄔寧彎著眼睛說:「是你給我送上來,還是我下去拿呢?」
此話一出,周遭眾人全都傻了,連楊晟都有些瞠目結舌,顯然沒想到她真的敢收。
鄔寧不緊不慢地問:「怎麼?你反悔?不想送我了?」
楊晟喉結微動,像個打了一輩子鷹,卻被鷹啄瞎眼的獵人,簡直有點不知所措了。不過,前柳河小蛟龍到底不是只經看不經碰的紙老虎,他很快就重整精神,跟鄔寧較勁似的說:「我要先把衣裳穿好,姐姐下來拿吧。」
鄔寧聞言,便要下樓。
燕柏攥住她的手腕,眼裡滿是不贊同。
「哥。」鄔寧墊腳湊到他耳邊,悄聲道:「我就要那隻鴨子,你等我一會。」
這話雖然說的有些模稜兩可,但燕柏明白鄔寧的意思。
那楊晟打眼一看便是在鄉野里長大的,樣貌再怎麼周正,也難掩骨子裡的卑賤粗鄙,而鄔寧終究是皇族血脈,天之驕子,偶爾行事任性,心裡卻有最起碼的分寸,不會自甘墮落到與這種人為伍,惹來京中權貴們的嘲笑,所以,她只要鴨子,不要人。
燕柏輕嘆了口氣,緩緩放開手:「我在馬車上等你,完事去吃午膳。」
「我想吃六寶齋的杏酪豆腐。」
「嗯。」
鄔寧笑笑,順著木梯走下吊腳樓,往岸邊去,沒多遠就瞧見了楊晟。
楊晟已經穿好了衣裳,又重新束起濕漉漉的黑髮,不過剛從水裡爬出來的人,多少還是有些凌亂狼狽的,尤其懷裡還抱著一隻掙扎不停的大白鴨。
鄔寧在離他兩步之外的樹蔭底下站住腳。
燕柏想的不錯,鄔寧心裡並不喜歡楊晟這種出身低微的人,倒不是她自詡高貴,只是怕髒而已:「你身上有虱子跳蚤嗎?」
楊晟仿佛被狠狠甩了一耳光,嘴角的笑意忽而凝固。過了許久才緊抿著唇,擼起袖口,露出一截精壯光潔的手臂:「沒有。」
鄔寧樂呵呵的走上前:「那就好,你是不知道,被跳蚤咬一口又疼又癢。」
她眼神清澈,口吻天真,笑得又那麼甜,實在不像故意侮辱人,讓堵在楊晟心口的一股火上不去下不來,乾脆說:「姐姐一看就是世族豪門的千金小姐,還見過跳蚤不成?」
「欸?」鄔寧後知後覺:「你生氣啦?」
她這話問的,似乎旁人不該生她的氣。
楊晟沒再多說一句,只將鴨子放到地上,紅綢遞給鄔寧,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作者有話說:
顯而易見,這也是要納入後宮的
第8章
鄔寧看楊晟走了,心裡還有點惋惜,畢竟「小蛟龍」並非路邊的阿貓阿狗,很難得一見。不過她倒也清楚,天底下像楊晟這種人最不好擺弄。
鄭韞曾經說過,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一個人若將金錢、權勢、名望皆視為糞土,既沒有至親之人做軟肋,又全然不在意生死,那便是決不能招惹的。
所以,鄭韞給她選的侍君郎官都出身於詩禮簪纓之族,乾乾淨淨,文質彬彬,雖然沒幾分新鮮趣味,但勝在溫順聽話,忠於天子俯首稱臣是他們自幼的教養,跪也跪的心甘情願,卑賤如泥也是理所應當。
而楊晟即便身份低微似草芥,可一看就是自尊自傲的,說到底,一無所有的人,倘若連骨氣都不要了,那真不如死了好。
「嘎——嘎嘎——」
鄔寧垂眸,盯著腳邊羽毛蓬鬆潔白,嘴巴黃嫩可愛的大白鴨,不禁笑起來:「你餓了嗎?嘎嘎?」
「嘎——」
「嘎嘎——好,以後我就叫你嘎嘎。」
鄔寧沒讀過幾本正經書,肚子裡文墨有限,取名的方式一向很草率,養貓就叫喵喵,養狗就叫汪汪,至於叫聲難以定奪的鳥獸,一律依照大小和顏色,譬如她有隻鸚鵡名為小綠,有條蟒蛇名為大白。
嘎嘎是她的新歡,愛寵,這會也不嫌跳蚤虱子,抱起大白鴨便興高采烈地去找燕柏了。
……
燕柏站在馬車旁等著鄔寧。
此時此刻,他也說不上自己心裡究竟是什麼滋味,原本今日燕菀大婚,又恰逢端陽節,能單獨與鄔寧出宮來轉轉,是件很好的事。
可偏偏冒出一個楊晟。
楊晟當然微不足道,猶如路邊野草,只是被鄔寧目不轉睛的裝在眼裡,這根野草就長在了燕柏心上,不痛不癢,卻莫名令他煩悶。
「表哥!」
燕柏轉身,見鄔寧抱著鴨子朝他跑來,許是在外頭待久了,面色微微泛紅,浮著一層細細的薄汗,額前幾縷總不安分的碎發濕漉漉的黏在腮邊,那神情和小時候一樣。
頃刻之間,燕柏的雜念一掃而空,忍不住說:「你慢點。」
「我怕它被曬死。」
「它是鴨子,又不是魚,離了水也能活。」
「但它身上毛這麼厚,能不熱嗎。」
燕柏無奈地笑笑:「好了,到車上去,別叫它在日頭底下曬著。」
「嘎嘎——」
「它應該是餓了,它吃什麼?」
饒是燕柏博學多才,也不太曉得鴨子的伙食,遞給鄔寧一方手帕,猶豫片刻說:「吃野菜吧,百姓家裡大多是這樣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