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竹之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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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唯一的馬車留給了風宸匪,三人決定走回城,一路上阿蔓走走停停,似在思考著什麼事情,一會皺眉,一會眉開眼笑,子充想起上次阿蔓這個樣子,是狐妖最為珍視的那一身油亮亮的皮毛被燒個精光之前,想到這裡,他不禁打個冷顫。

  「哥,你說阿蔓這是想著算計誰呢?」

  「我看她是在給自己挖坑呢。」

  子都想起有一次無衣大長老喝醉了曾經說過:子都啊,讓你娶阿蔓我也是迫不得已沒有辦法啊,你說說就她這個性子,不迷谷哪個男妖敢要她啊,整個不迷谷也就你鎮得住她,你就受受累吧,孩子,大長老對不起你啊。

  現在想想,除了不迷谷,除了男妖,無論哪裡,有個男人能降服得了阿蔓,就這麼把她送出去也不錯,子都想到這裡,趕緊搖了搖頭,靜下心來,默念:我要娶阿蔓,我會娶阿蔓。

  「大魚,我有個想法想說於你們聽。」

  阿蔓突然放大的臉出現在子都眼前,他差點忍不住變成一驚一乍的子充,

  「什麼想法?」最好奇的還是子充,

  「明日你們兩個和風宸匪帶音側妃去見太子,在最後的時刻你們要不小心暴露身份,不小心挾持音側妃,再不小心牽扯到風宸匪,然後在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打鬥中,我從天而降,及時解救他於太子爪牙的屠刀之下,你們看怎麼樣?」

  子都深吸一口氣,起身離開,

  「哎,大魚你怎麼走了,你還沒說這個計劃行還是不行呢?」

  「阿蔓,你還是一棍子把風宸匪打暈帶回不迷谷吧。」

  「是嗎?這麼簡單粗暴的方法好嗎?」

  兩人已經繼續前行了,只留阿蔓一人在原地糾結。

  城郊別院,音側妃盯著風宸匪看了片刻,「你和你的母親很像。」

  風宸匪端著的茶杯有些不穩,「你認識我母妃?」

  「怎麼?你不會忘了我是個妖吧,我已經活得太久了,久到那個皇城裡都不知道換了幾個皇帝了。」

  風宸匪並沒有急於追問任何事,「音側妃留我在此,究竟有何事?」

  音側妃蒼白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你就當我快死了,想找人回憶一下陳年舊事吧。說起來,你今年也不過一十五虛歲,比阿湛還要小很多,對於你們人族來說,你也只不過還是個孩子,可是在這個皇城裡,你從出生就面對著無數明槍暗箭,要不是你的心機你的城府你的睿智,恐怕你,乃至你們整個逸王府都不會安穩至今了。」

  「太子殿下還不是一樣,他面對的可比我要危險多了。」

  「無論你相不相信,阿湛真的是個溫柔的人,他只是被壓抑的太久了,你也知道,東宮那個地方,有多人盯著他,再加上皇上如今的情況,他也只不過想自保罷了。」

  「如果音側妃是想跟我談太子殿下的話,我只能說我無能為力。」

  「世子妄自菲薄了,我知道的遠比你以為的要多,包括你的野心,你的抱負。」

  音側妃一邊說一邊踱步到了風宸匪面前,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意,她也只是笑了一下,她伸出手安撫似的在風宸匪的肩膀上拍了拍,「我知道死在這裡的人不過是你普通的侍衛,真正有用的人你還沒有用過,你當然也不想讓他們浪費在我一個將死之人身上吧。」

  風宸匪突然抓住了音側妃的手腕,把他拽到身前,「音側妃不會覺得我真的廢物到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都殺不死的地步吧?」

  「我當然知道我的命就在你一念之間,只不過你真的不想聽我接下來說的話嗎?」

  風宸匪看著這個女人眼中的篤定,他確定她真的是知道些什麼,或許這是他唯一可以接近真相的機會了,「說吧,想讓我做什麼?」風宸匪鬆手放開了音側妃,

  「將來的某一天,保阿湛一命。」

  還沒等風宸匪拒絕,音側妃又篤定地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做得到,給他找一個地方,隱姓埋名,我只求他餘生平安。」

  「好,我答應你。」

  音側妃得到風宸匪的承諾,仿佛卸下了心中大石般,眼角眉梢都輕鬆了許多,「謝謝你。」

  「你先不要謝我,如果你的陳年舊事並不能讓我滿意,我隨時會反悔的。」

  音側妃撲哧的笑出了聲,是真的在笑,就好像風宸匪說了什麼好笑的事一樣,「太像了,你和你的母親太像了,就連這威脅人的語氣、表情都如出一轍。」

  「看樣子音側妃和我母妃真的是舊時。」

  「是,你的母妃,姜清揚,是我唯一朋友。」

  直到聽到這個名字,風宸匪才確定音側妃真的和母妃相識,因為姜清揚這個名字除了父親和他,沒有人知道,所有人都以為母妃就是北狄郡主黎青宛。

  「清揚是個不一樣的女子,就像剛才那個阿蔓姑娘,與眾不同。」

  音側妃提到阿蔓語氣中的調侃,風宸匪並未在意,音側妃又覺得這孩子樣貌是隨了母親,這性情八成是隨了逸王了。

  「你母親姓姜,想必你知道她來自哪裡了吧,我和她也是相識於西境,只是後來沒想到在這南山皇城再一次相見了,她跟我講她是替北狄郡主來南山和親的,只不過我見她和逸王情投意合,也就沒有多問,後來。。。」

  音側妃似是想起了什麼痛苦的事情,神情有些悲傷,

  「你可知你父親當年為何造反?」

  「天下人都說風塵逸野心勃勃,妄想著那本不屬於他的帝位,甚至不惜弒兄。」

  「那你呢?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嗎?」

  「我不知道,自我懂事起,父親就不再和我多說一句話了,甚至連見都不想見我,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無從得知。」

  「也是啊,你越長越像你的母親,如果是我,也會儘量對你避之不見的,因為每次見你,想必都是心如刀割般的痛吧。」

  風宸匪的身子微晃,極力的隱忍讓他的眼底都有些充血了,

  「不過你應該知道你父親對你的愛一分也不少,他對逸王府,對你已經盡全力保護了,要不是因為你,當年他一定會選擇跟風塵然同歸於盡的。」

  「我母妃的死果然跟風塵然有關?」

  「當中的曲折我不是很清楚,但如此的謀反大罪,你和你父親竟然還能活著,風塵然對你母親也是有愧疚的。」

  「活著?哈哈哈哈」風宸匪笑的悲涼而無奈,「你以為他為什麼讓我們父子活著?是愧疚?是恩赦?不,這才是最狠決的懲罰,風宸匪,這是他賜給我的名字,宸匪,宸匪,一個御賜的貪圖皇位的匪,他讓天下人都知道,都記得,我父親是匪,我亦是。」

  音側妃不知道今天提起這些事是對是錯,或許是她自私了,為了保住她想保護的人,卻傷害了自己摯友的親人,「世子,如果你母親在天有靈的話,她也不會希望你帶著這些上一輩的恩怨繼續痛苦下去。」

  「是啊,母妃在天有靈的話,一定會看著我走下去。」

  風宸匪的眼神再次恢復清明的時候,連音側妃都猜不出他在想什麼了,不過她也顧不得這些了,既然風宸匪是姜清揚的孩子,相信他總會找到自己要走的路的,而她能做的就是講完這段舊事,讓自己也解脫。

  「十五年前,清揚在東宮看到了我,那時的我因為重傷還不能恢復成人形,她知道阿湛待我很好,就答應我一直留在東宮了,只不過她會常常偷偷的給我送一些西境上好的丹藥助我療傷,也會跟我講他和風塵逸的相識相知,後來有一天她告訴我她懷孕了,不過她也說她命中有一大劫不知能不能闖過去,我當時多希望自己可以恢復人形恢復法力,無論是什麼樣的劫,我都會幫她,現在想想她不告訴我,一方面是為了護我,另一方面也是怕我因風塵然和阿湛有了嫌隙吧,雖然我不能行動,但是這皇城內有任何的風吹草動,我都會得到消息,就在清揚生下你的第十天,她。。。」音側妃雙拳緊握,似是說不下去了,

  「母妃她是怎麼死的?」風宸匪只知道那段歷史已被塵封,十五年前風塵然即位後就連當時的宮人們都被屠戮殆盡了,

  「清揚被人發現死在了御花園假山後的密道內,全身筋脈盡斷,她死前拼命在往外爬,手指都深深的扣在了石頭縫裡,據說你父親是第一個找到清揚的人,他竟然還為她驗了屍,發現清揚還身中蠱毒,噬心蠱,是被種在人的五臟六腑內,那種痛會折磨的人連昏倒都不可能,就那麼清醒著感受內臟被蠱蟲掏空,最後到達心臟,所以最後你父親得出的結論清揚要麼是疼死的,要麼是累死的,你父親當時就瘋了,是真的瘋了。。。」音側妃似是強撐著自己說完這些話,眼裡的淚水也奪眶而出,

  風宸匪依然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似乎過了很久,才聽到他低沉的聲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太子的腿是我父親傷的?」

  音側妃苦笑一聲,「殺了仇人遠不如看著他痛苦卻無能為力更為解恨吧。」

  音側妃突然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十年前我剛剛能恢復成人形的那個晚上,就看到你父親一身夜行衣偷進了東宮,他雖然避開了所有宮人,卻在阿湛的面前摘下了面巾,也止住了我踏進那間屋子的腳步,我就那麼親眼看著他用氣力震碎了阿湛的雙膝,那時的他也不過才十一歲的年紀。你父親走後,我看著躺著地上疼的打滾的阿湛,你知道我做了什麼嗎?」

  風宸匪知道父親當時必是報了必死的決心去做的這件事,不過風熙湛竟然不知道何人傷了他,卻是有些讓人想不明白,難道。。。想到那個可能他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女人。

  「我沒有第一時間幫阿湛修復他的雙腿,我竟然還想著這樣也好,希望這樣可以抵消你父親心中的仇恨,我甚至用法力抹掉了阿湛一部分記憶,讓他不記得當晚發生了什麼。哪知最後還是天意弄人,我誰也沒幫上,阿湛的腿廢了,你父親最後也還是踏出了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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