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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巴嘎巴,木船好像隨時會崩碎掉。
無雙拉住書童,用力晃著他:「不跳只有死路一條。」
這是凌子良的船,若真是烏蓮寨的人,必然不會動手劫掠,所以對方很可能是來對付凌子良的,說不準一路上就跟著的,選了這處平緩地方動手。
顧不了太多,她往書童懷裡塞了快木板,而後自己身子一起,在船欄上一滑,率先跳進水中。
正月的水徹骨冰涼,整個身子墜下的時候,幾乎碎掉每一寸骨頭。
無雙現在管不了書童,就看人自己的造化了。
頭頂是巨大的碰撞聲,想來那群水匪已經上了她的船。就差這麼一步,她就會落入他們手中。
無雙不會浮水,極力讓自己鎮靜,想要找一塊浮木。她憋著氣,好像回到了水神山那次,被人踢進江中,恐懼無助。
腦海中存著那時候的記憶,她試著像小孩子那樣,放鬆自己的身體,手往前劃著名。要是碰到那兩個船夫,說不定也會幫她一把的。
可是很快身體凍僵,她沒了力氣,只能隨波逐流,手裡抓著一截木頭,像小時候那樣被沖走。
天空暗了,她已經被衝出很遠,那邊江面上一團火光,是她的船被點了火,很快就會燒乾淨。
無雙閉上眼睛,奇怪是她腳下能試到自己被卷著走,這是不是就是大哥所說的暗流?那麼一會兒就會被卷進江底嗎,像當年的父親一樣?
耳邊模糊聽見水花聲,好像還有人喊她的名字,無雙。
她手抓不住木頭了,不再是小時候的體格,她不可能會浮在水面上。水裡好像有一隻手,攥著腳踝將她往下拽,水不停的往她嘴裡灌。
「咳咳……」無雙被水浪衝擊著,身子越來越沉。
最終,那塊木頭被浪帶走,而她沒入水中。身子在水中飄飄悠悠的下墜,猶如一朵妖嬈的花。
她口中最後一絲氣息吐出,手腳仍然不捨棄的蹬了兩下。
忽的,好像有什麼纏上她的手腕,拽著她往上,隨後是腰被纏住,嘴邊好像碰上一抹溫熱,疼啊……
耳邊是水浪拍打的聲音,嘩啦嘩啦。
無雙動了動眼皮,胸腔的難受讓她咳了兩聲,嘴角一點水留下。
她睜開眼,眼前由模糊變得清晰,也就想起了之前江上的遇險。她跳進江里,後來支撐不住沉入水中……
活著,她沒有死。
無雙支撐著起身,身上酸疼得厲害,這才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團軟草堆里。不遠處生著一堆火,和草堆間隔了一道距離,應該是怕火燒過來。
低頭看著自己身上,只一件濕漉漉的中衣,外衫被木枝架在火邊烤,水汽絲絲裊裊。
她發現這是一個山洞,水聲清晰。是誰救了她?書童,還是船夫?
身上冷得厲害,無雙縮著身子回草堆里。剛閉上眼睛,就聽見腳步聲。
她睜開眼,看著從洞口走進來的人,本來想感謝的話,生生卡在喉嚨里。眼看著人走到火堆邊,她才回過神來。
龔拓放下處理好的兔子,隨後在乾草堆旁蹲下,手朝著無雙伸過去。
「做什麼?」無雙下意識縮脖子,聲音現在還發著抖。
「別動,」龔拓身子往前一探,單膝跪在草上,一隻手扣上無雙的後腦,「讓我試試。」
無雙瞪大眼睛,下一瞬一隻手掌落在她的額頭,停在那兒。突然明了,他是在試她有沒有發熱。
抬頭時,正好與他的視線相對。眸光幽深,慣常的淡薄,頭髮濕著,貼在他的俊臉上。
「我,」無雙收回視線,偏偏腦袋在人家手裡動不了,「遇上水匪了。」
「看到了,」龔拓收回手,隨後離開她一些,「還沒發熱,不過也沒那麼快,要有藥才行。」
說著,他到了火堆邊,將兔肉架在火上烤。
無雙看去火堆旁,雙手捏在一起:「世子救了我?」
這話問得有些尷尬,問的人是,聽的人亦是。
「嗯。」龔拓看她,她縮成小小的一團往草堆了藏,頭髮潮濕,順著臉頰垂下,白色中衣未乾,貼著她的肩頭,隱隱透出裡頭水紅色兜衣。
喉嚨一陣燥意,偏得百馥香的味道蔓延過來,他差點捏斷手裡枝條。
「謝世子。」無雙道謝。
又是一陣沉默,他不問她為何出現在這兒,她亦不問他來此作甚。
「我看過了,這裡應該是一處島子,四面全是水。」龔拓把樹枝插在地上,伸手解開自己的濕衣,兩三下脫掉。
無雙本來在聽,下一瞬就看見人的胸膛,趕緊收回視線,小聲道:「要想辦法回去。」
龔拓好笑,她以前可親自幫自己脫下過最後一件衣衫,如今看自己一眼,卻好像能把她眼睛燙到一樣:「明日吧。」
想了想,他撈起半幹得外衫披在肩上。
「還有,」無雙抿抿唇,眼睛些許泛紅,「放書……」
「那個啊,」龔拓揚起臉,火光映著完美的一張臉,「年節禮,一定要收的。」
無雙臉頰微垂:「謝謝你。」
不是她的錯覺,龔拓好像是跟以前不一樣了。不會強硬的接近、控制她,反而會安靜的說話。
「無雙,」龔拓想叫這個名字,但是面上沒有情緒,「萬一是荒島,你我出不去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