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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拓以前也曾受過傷,戰場上總是刀槍無眼,一番征戰廝殺下來,身上難免劃上幾道口子,掉塊肉。
可從來沒有一次,是像今日這樣疼痛,鑽心剜骨的疼,幾欲讓他昏厥。並不是他的傷口,而是心頭。
郎中大氣不敢出,咬著牙給人將肩上傷口剜開,壞掉的肉用小刀一下下的切掉,血水沿著男子精壯的胸膛留下,蜿蜒著像一條紅色的蛇。
饒是郁清這樣冷硬的漢子,也無法直視這一幕,身子別開不看。
「你想要什麼?」龔拓低聲說著,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問別人。
沒人回他。
他年少成名,今上口中讚譽的青年才俊,出身世家,從小天資甚高,世人眼中,只看到他的清明果斷,行事磊落,看不到他的錯處。
龔拓餛飩的腦海中,重複著今日和無雙的每一句對話。她說,他給的並不是她想要的。
清晰記得她眼中的疼,是他施加給她的。
她說的沒錯,她真正想要的東西,他可能從來都不知道。他一向驕傲、自負,理所當然的認為她願意跟著他,為什麼會不願意呢?
肩上的疼讓他驀的清明,手中緊握著唯一與她有聯繫的帕子,幾乎捏碎。
哪裡錯了,他自己又說不清。是他把她一步步琢磨成自己喜歡的樣子,卻忘了她的感受,忘了她願不願意?
心中困頓著,他想找個人問問,請教,才發現他根本沒有人可訴說……
作者有話說:
兄妹團聚啦。
誰說給他多來幾刀的?不但刀,還割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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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窗外起了風, 搖晃著樹影映在窗紙上。
龔拓坐在椅子上,半裸著上身,肌肉線條柔和健美。血腥氣充斥滿整間屋子, 腳下的那盆水已經染成暗紅。
郎中額上冒汗,小心往他傷口上撒了藥, 而後拿著繃帶一圈圈的纏繞上。
整個過程, 剜肉、放廢血,龔拓一聲不吭,好像根本感覺不到疼痛。未褪去的傷寒,燒得他眼睛猩紅,再不見往日深沉淡漠,反而讓人窺見幾絲頹然。
「大人,屬下將事情已經安排好, 您放心修養。」郁清走過來,將一件衫子為龔拓披上。
龔拓不語, 眼睛盯著跳躍的燭火。他知道自己有很多事務要做,今上派他南下, 是為了江堤之事, 隨著挖開的一角,接著露出來的越來越多, 牽扯越來越廣。
甚至,要細追究, 根本就是十年前的那樁案子。
他其實並不怕事務複雜,很多時候抽絲剝繭的深入反而讓他興奮。可現在他什麼都不想做, 他想去槐花巷, 去找無雙……
「給吳勤送信, 就說我在觀州查案。」龔拓開口。
郁清面色為難:「大人, 所有案卷都在清南,留在觀州這邊,若是有人趁機讒言聖上,恐對您不利。」
「無礙,」龔拓有氣無力,緩緩合上眼睛,「該來的就來吧。」
再離開觀州,他怕是會永遠失去她了。在仕途上,他從來仔細,知道自己肩負著整個家族的命運,從小老伯爺將他帶在身邊教導,教導他身為家主該冷心冷肺,該斷情絕愛。
他做到了,也習慣了。
從小受人矚目,他輕易能得到一切東西,理所當然的認為,那些是應該的。
所以對於無雙也是如此,理所當然的享受著她,憑著自己的喜好去改造她。到今日他才看清,她的溫順乖從不是因為愛慕在意他,而是她身處奴籍,無法反抗。
龔拓眉間皺了下,不只是身上傷痛,還有心底的蒼涼:「凌昊蒼,你派人去查查他。」
「凌昊蒼?觀州當年的那位知州?」郁清問,猜想是和案件有關。若是這樣,留在觀州也算名正言順。
這個名字讓龔拓想起了黃昏時,喜堂上無雙對他所說的話。她說自己是凌昊蒼的女兒,是罪臣女。至今每一個字都像重錘一般敲擊著他。
她的身份是敏感的,單純無雙重回伯府容易,可她是罪臣之女,真被揪查出來就是一場腥風血雨。他想帶走她,要做的話也很簡單,她根本沒辦法反抗。但他心中清楚的明白,若真這麼做了,他和她之間最後的一絲情意也就斷了。
擺在明面上的,今上派他南下,就是想要一樁徹頭徹尾的明白案子,一定是牽扯到十年前那場大災。到時候,他查凌昊蒼,她如何想?一遍遍的聽人說她父親,貪官污吏?
儘管那時她還不到十歲,父親的罪責不應讓她承擔。
龔拓心中自嘲,為何他和她之間如今有了這麼大的阻隔?
可能是藥效上來,他腦中逐漸混沌,慢慢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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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面前的菜碟里已經堆成小山,可對面凌子良還是不停的給她夾菜,筷子就沒閒住。
她也不阻止,任由對方一次次的夾菜送來,這是她的哥哥,她可以理所當然的享受他的疼愛。
「看什麼?」凌子良抬頭,對上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大哥臉上不乾淨?」
無雙搖頭,本來是糟心又複雜的一天,可是現在滿心的歡喜,有什麼是比找到大哥更好的?
她笑眯眯的看凌子良,從眉眼一直到他捂得嚴實的脖頸,視線停在那裡:「大哥這些年過的好嗎?你有二姐的消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