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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一個狠心的人,當日龔拓出使前想讓她帶上孩子,她想過避免有上,可是從來沒想過殺死那孩子。可現實就是如此,幾年的避子湯,再怎麼調理怕也難辦,更遑論她身子畏寒,還有種在身上的百馥香露。

  龔拓一動不動,好似化作一尊雕像。無雙的一字一句,都被他聽進耳中,聽不出抱怨與指責,只是清清淡淡的講著事實。

  可就是如此,才讓他心中悶痛無比。說實話,他一直覺得無雙在他身邊過得很好,她想要什麼,他都能給她。記憶中,她總是柔柔順從懂事,等他回安亭院,卻很少問他要求什麼。

  只有一次,她要過。是那次龔敦想弄死盼蘭,她曾經祈求過他。

  那一幕好像還在眼前,她看著他,眼中帶著期望。可他看的是大局,不屑於內院的小爭鬥,無視了她的那份期待。

  「這些……」龔拓皺眉,薄唇張合了幾次,才送出幾個字,「你會好的。」

  無雙抬臉看他,過往的苦難並沒有污染那雙純澈的眼睛,清亮而柔和:「從今往後,我不再是世子的奴婢。」

  她直視他雙眸:「可有想過,你想給的,並不是我想要的。」

  只有幾個字,擲地有聲,柔柔的聲音中是她的堅定。

  是,不會回頭,她有自己的新生活,眼看會找到家人。她從不是貪心的人,也不喜歡整日費盡心思揣摩別人,讓自己活下來,她想要的從來都不多。

  說完,她不去管臉色難看的龔拓,兀自走到院中,提著裙擺往大門過去。

  「無雙,咳咳咳……」龔拓伸手,想要抓住那遠去的身影,可是體內的燥氣再也壓不住,咳聲不斷。

  他衝到院中,一貫挺直的腰背彎了下去,完全控制不住洶湧而來的病痛。

  「噗」,一口鮮血自口中噴出,落在地上,染著那片黃土成了暗紅。

  他撐著最後的氣力,視線已經模糊,那抹紅色就這樣消失了個乾淨:「別走,回來……」

  「嘭」的一聲悶響,龔拓整個人栽倒在地上,一向高傲的他,此時那樣狼狽。塵土玷污了他俊美的臉,傷痛更是毫不留情,一寸寸的腐蝕著他的筋骨,可比這些還可怕的是,心裡空了,最後的一點兒火苗無情熄掉。

  他細長的手指摳進泥沙里,眼中的冷漠被空洞取代。

  這廂,無雙走到巷子,才幾步就看見等候的郁清,對方見她出來,往她身後看,萬年不變的木頭臉上皺了眉。

  「雙姑娘……」

  「我嫂子她們人呢?」無雙不想聽郁清說話,只想知道雲娘和鄰里去了哪兒?

  郁清指指巷口,簡單兩個字:「茶肆。」

  無雙越過郁清,朝巷子口跑去。後者回頭看了眼,並不阻攔,只是大跨步進了院中。

  天已經黑下,茶肆里點著一盞燈。

  幾個女人圍坐在一起,面前的茶水早就涼透,好像也沒什麼話說。聽見開門聲,俱是看過去。

  「嫂子?」無雙衝過去,拉上雲娘的手臂,焦急問,「你沒事吧?」

  雲娘臉上帶著歉意,聲音很輕:「無雙,事情突然誰也沒料到,你別往心裡去。」

  無雙不解人話中意思,但是見人沒事兒,也就鬆了心弦:「我沒事,他……」

  「他,」雲娘嘆了聲,「估計也沒想到會碰上這遭。」

  另幾位婦人站起來,說是家中有事,便一起結伴離開了。春嫂領著曹涇去了水房,留給姑嫂倆單獨說話。

  無雙往雲娘臉上打量:「是他威脅你們?」

  「陸興賢威脅?」雲娘搖頭,想著該如何說出話來,「不是,是陸家那邊準備過來迎親,結果被余家的人堵了門。」

  「堵門?」無雙一怔,發生的事情太多,情緒正是亂的時候,一時反應不上來。

  不是龔拓嗎?把人全趕來這邊,他堂而皇之的進了喜堂,利用他的官員身份,總有合適藉口。

  雲娘點頭,這才細細說起:「余冬菱不想罷休,挑著今日過去阻撓。你說這女子心腸怎的如此惡毒?竟還親自站去陸家大門外,毀陸興賢名譽,說兩人在回觀州途中就曾同房而寢。陸家來的人與你說了什麼?」

  無雙不知道陸家那邊具體如何,但看這邊,雲娘等人以為進院中的是陸家來人,根本不知龔拓來過。

  這樣也好,省得再起波瀾,她也沒說什麼。

  至於陸興賢那邊,看來也不好辦。要說余家做事可真絕,選著人家成親的日子堵大門,明擺著是自己得不到,也不會讓給別人。

  也就難怪,余冬菱的名聲不好聽,人張揚跋扈的,是個男人也嚇跑了。

  雲娘讓無雙帶著曹涇回家,自己去陸家要說法兒,無雙也沒攔住,只能帶了曹涇回院子。

  回家時,龔拓已經不在,空餘著院中還是一片喜慶。

  曹涇懂事,跑進廚房端出一碗過晌做的面:「姑姑,吃點東西。」

  「姑姑不餓,」無雙摸摸孩子的小腦瓜,儘管心裡混亂,但是還要往下走,「涇兒餓了吧?姑姑給你燒飯,這面涼了不能吃。」

  她端過碗送回廚房,一身拖沓嫁衣很不方便,想著回屋裡換下。

  回到房中,無雙將嫁衣脫下,仔細疊好擺回櫥內。準備多日的婚禮,如今還是留在這個院子。

  前邊桌上摞著的賀禮,此時也顯得很不合適。她走過去,想著要不要明後日,給鄰里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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