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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著出恭的請求被准許,王臻華在茅房關上門,避開茅坑,忍著惡臭,匆匆活動一下四肢關節,在押送的兵士敲門警告前出了門,乖乖回了號舍,就著水壺倒了點水洗臉淨手。

  或許是習慣了,接下來的兩天似乎沒第一天那麼難以忍受。

  終於,貢院的鐘聲響起,考官宣布省試結束。

  貢院門口人頭攢動,向叔卻很快從中找到了王臻華,以萬夫莫當之勢硬生生擠出一條路,領著她一路回了馬車。向叔擰了塊熱毛巾,遞給王臻華擦臉,卻並不離開。

  王臻華靠在馬車壁上,向叔這模樣可不常見。

  而且自從回鄉趕考那段路上,重硯一路駕車打尖、租院造飯……樣樣都準備妥妥噹噹,幾乎沒讓向叔操什麼心,重硯的辦事能力得到向叔的肯定,自那之後,向叔就讓重硯接手王臻華身邊諸事。

  在時隔半年之後,向叔卻再次插手王臻華身邊事,而且是這種接送往來的小事。再加上向叔那不甚美妙的臉色……王臻華嘆了口氣,「說罷,出了什麼事?」

  向叔勉強端著的一張笑臉,終於垮了下去,「官人,龐老先生去世了。」

  王臻華身形一僵,閉了閉眼,「去龐府。」

  向叔低頭應下,取出擱在座椅下的包袱,解開來,「官人,這是府里繡娘匆忙趕製的孝服,有些粗糙,官人權且換上罷,一會兒上龐府,總不好……」

  王臻華點頭,擺手示意向叔出去,待馬車門關上,她獨自換上麻衣孝服。

  換上孝服之後,王臻華開了半側門,問起向叔詳情。

  龐老先生是在今日上午過世的。

  據說龐老先生早晨起來狀態還不錯,要了小半碗粥,下地打了小半套太極,巳時左右突然不好,前面還在陪榮兒玩編花繩,逗榮兒開心,忽然一個猛子栽倒在地,人一下就突然不行了。

  除了龐母和小榮兒陪著,連龐枝都沒趕上臨終交代,只來得及看了龐老先生最後一眼。

  本來龐老先生身體越來越差,幾乎藥石罔顧,就算再不願意直面真相的龐枝,都不得不在現實面前低頭,開始悄悄準備起龐老先生的後事。

  也因為此,龐枝但凡有空,就要抽時間來陪龐老先生。但今日是魯家來下聘的日子,本來這種時候新婦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嬌羞坐在閨房,等候夫家女性長輩來插釵就行。可是龐老病重,龐母照顧丈夫無暇他顧,所有事都堆到龐枝頭上。本來龐枝希望一切從簡,但魯子由說,這是一生僅此一次的大事,不肯草率行事。兩人僵持不下,最後勉強折中,削減了一些步驟,但基本框架不變。

  龐枝從天不亮,就在忙下聘的事,又當總管,又當接待,必要時候還要回閨房當花瓶……結果她就這麼忙了一上午,水都沒喝一口,前心都要貼後背了,突然一道晴天霹靂,龐老先生撐不住了……

  龐枝一路飛奔回內院,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就眼睜睜看著龐老闔了眼。

  且不提龐家如何哀慟,如何悲聲徹天。光是清洗屍體,更換壽衣一事,就是一樁難事。

  今日龐老所有子侄男丁都不在家。此時朝中議著大事,三位師兄都無閒暇,龐家兒子都在外任,只有小榮兒夠湊個數,但小孩眼睛乾淨,怕撞上不乾淨的東西,故而龐母不讓榮兒隨意到靈前。

  此時本應依靠女婿魯子由,但龐枝卻不肯。

  明明就在一間府中,卻連父親最後一程都無法相送,龐枝如何想不得而知,但從她停下聘儀,客客氣氣送走魯家親眷,甚至拒絕魯子由以半子身份為龐老清洗入殮等事來看,龐枝顯然在遷怒。

  幸好今天是省試最後一日,貢院一開門,王臻華就被向叔迅速接走,倒也還算及時。

  王家的馬車在龐府門前停下,王臻華跳下馬車,看到龐家匾額旁已經換上了白燈籠,而另一輛馬車也在王臻華身側停下,典素問下了馬車,同樣是一身匆匆趕製的粗布孝服。

  兩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出同樣的沉重。

  門房是見慣了王臻華和典素問的,忙開了大門,將二人迎進門來。

  一進門,就見一抬抬聘禮擺在庭院,紅木箱子上的大紅花朵都被人拆下,抬聘禮的下人都披著麻衣布片,領口前襟偶爾露出紅衣一角,在龐家來往僕從觸目可見的惶惶悲痛氣氛中,顯得尤其尷尬。

  王臻華沒有理會,直接往內院而去。

  正院靈堂已經在布置,黑的紗幕,白的帷幔,牌位香爐、火盆紙錢……王臻華瞥了一眼,眼睛像是被刺痛了一樣,立刻調轉視線,一眼不眨朝內院而去。

  一踏入內院門,就看到魯子由和龐枝僵持在院中。

  「……親事沒成,聘禮你直接拉走,你也不用在這兒假惺惺充好人,我龐家就算再家中無人,也不需要你來為家父入殮收屍……」龐枝一張臉冷若冰霜,明明白白在下逐客令。

  魯子由本來還待說什麼,正看到王臻華和典素問先後進門,退後一步道:「你心情不好我理解,等你冷靜下來,咱們再談成親的事。我知道自己礙你的眼,先行告辭。」

  說完,魯子由轉身離開,在路過王臻華時,也沒有一貫的風度,只冷漠點了點頭。

  龐枝卻一點情面沒給他留,招來綠梓,「吩咐門房,把聘禮扔出去。」

  魯子由腳步停了一下,卻沒有回頭,直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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