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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守衛還算嚴格,帶路的獄卒幾乎沒走幾步路,就要開一道門。

  等到終於來到死囚所在的天牢,獄卒停下腳步。

  獄卒捂著口袋裡熱乎乎的銀子,笑眯眯道:「還請您見諒,咱們這一行的規矩,見一次一刻鐘,時間再長怕出意外,就要另外……」獄卒朝著江炳成心照不宣地搓了搓手指。

  江炳成會意一笑,「我明白,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獄卒情願來探監的人多添點麻煩,他才好另外收好處。聽到江炳成委婉拒絕,獄卒只好遺憾地吧嗒一下嘴,指指柵欄處的房子,「我就在那兒等著,一會兒出來叫我。」

  離開前,獄卒告訴江炳成,於莽就在倒數第二間。

  江炳成點點頭,目送獄卒離開,才帶著王臻華繼續往前走。天牢囚禁的大多是等候秋後處決的死囚,斬立決的很少,因為這種一般判下來,在三至五天內就會被處決。

  路過一間間牢房,裡面的死囚個個面目骯髒,眼神或兇惡、或麻木地盯著過道上的活人……王臻華緊攥拳頭,指甲死死扣入肉里,才沒有讓自己失態逃走。

  越往裡走,牢房裡空得越多,王臻華才慢慢緩過來。

  終於江炳成停了下來,於莽的牢房到了。

  所有牢房的分布都大同小異,一丈見方,只鋪了一塊硬木板當床,對面牆角堆著一大堆髒污的茅草,再旁邊是一個臭不可聞的馬桶——這就是牢房裡的全部擺設了。

  於莽枕著胳膊,一動不動,面朝里躺在那張簡陋的木板床上。

  江炳成敲了敲柵欄,「於莽,有人來看你了。」

  於莽顯然醒著,他愛答不理地應了一聲,慢吞吞起了身,來到柵欄前。看到來人是江炳成,於莽臉上有點意外,自嘲一笑道:「沒想到臨了送我一程的,正是把我捉拿歸案的官差。」

  江炳成冷淡道,「來看你的不是我。」說罷,他往旁邊讓開一步,露出身後的王臻華。

  王臻華的裝扮顯然挺有效,於莽第一眼看去時有些不解,案子已經查清,江炳成作為官差,不可能再跟一個人犯有交集,唯一既跟他、又跟江炳成都有牽連的,就只有王臻華了。

  於莽隱約猜出答案,逆推來訪者可能是王臻華。

  有了這麼一個心理預設,再仔細去琢磨細瞧,王臻華的大致輪廓畢竟沒變,於莽很快也就猜出來人的真實身份,心情不由更加複雜,「是你……」

  王臻華走上前,隔著柵欄,看向於莽。

  於莽一向注意著裝整潔,在牢里待了兩天,並沒有影響他的日常習慣。

  頭髮依舊整齊挽著書生髻,綸巾挽束,面容乾淨,長袍除了袍角有一絲褶皺,整肅如常,給人一種只要他手裡拿上書,就能立刻上學聽課的那種……與這間灰暗骯髒牢房的畫風,可謂格格不入。

  王臻華的視線落在於莽身上,開門見山道:「現在落得如此下場,你不後悔嗎?」

  「後悔?」於莽想了想,嘲諷一笑,「我當然後悔,臨時起意破綻太多,我要是事前策劃得更周密完備一點,也就不至於被人逮住,鋃鐺入獄了。」

  還真是執迷不悟……王臻華皺起眉頭。

  於莽半靠在柵欄上,看向王臻華的眼神有些惡毒,「其實說到底,是我把事情弄得太複雜,我何必繞彎子陷害你呢?當時直接把刀插在你身上,而非那個歌妓,那你早就命喪黃泉了!」

  王臻華一點沒有被觸怒,反而平靜道:「但你不僅要我死,還想讓我身敗名裂。」

  於莽拊掌大笑,「沒想到你一個受害人,竟然是我這個兇手的知心人……」於莽笑聲一收,語氣怨毒而陰森,「是啊,我不僅要你死,還要讓你聲名狼藉、被萬人唾棄,最後被人踩在塵泥里,眼睜睜看著別人金榜題名、紫袍加身……」

  「別人?」王臻華敏銳地抓到這個字眼,「你說的是你自己吧?」

  像是被王臻華狐疑的語氣激怒,於莽惱羞成怒喊道:「我說的就是自己,那又怎樣!」

  王臻華似乎明白了一點於莽的邏輯,看向於莽的眼神有點可笑,有點憐憫,「你不會以為殺了我這個攔在前面的,你就能順理成章考中進士,得入翰林,封官加爵了吧?」

  「不止是你,還有典素問,只要你倆一齊落馬,沒有你們擋路,我何愁得不到夫子青眼?」於莽被王臻華同情的眼神刺激到,反而冷靜下來,「十年寒窗,從來拼得不是天分,而是耐性。能一步步考入白羽書院的,哪一個不曾是被看好矚目的天之驕子?但進了白羽書院,哪一個不是被剝落榮光,成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學子,再一次從頭拼過?」

  「大家都重新回到一個起點,我自努力我的,沒什麼不服。但是,偏偏有一種人與眾不同。」

  「他們輕輕鬆鬆,就能拿到我拼死都無法觸及的榮譽。而且他們對此一點都不放在心上,就好像隨手摘了朵花,摘到後信手就扔在腳下,一點都不可惜。」於莽看向王臻華的眼中滿是不甘。

  被於莽說成是這種與眾不同的存在,王臻華有點驚訝。

  一直以來王臻華都知道,她比純正的古人少了十來年的古韻薰陶,只好時時刻刻都緊著弦兒,每天睜眼閉眼都是學學學。雖然不比於莽頭懸樑錐刺股那樣拼命,但已經是她能投入的極限了。

  王臻華向來認為自己是拼勤奮的那種,沒想到竟然被說成是天才……她的心情一下子好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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