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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臻華垂下眼,收回不必要的捻酸心理。
第一她不會彈琴,被婧娘薰陶了三年,也只達到懂琴的境界;第二所謂君子六藝,流傳到現在,已經只是掛在嘴上的東西,需要拼真功夫只有科舉的四書五經。
這種輔助加好感度的方面,兩人各有渠道,最後還是要在經綸典籍上見真章。
王臻華將思緒放回到昨晚,細細斟酌一番。
那支曲子出自龐老先生之手,聽眾只有她和典素問二人。她有幸觀摩過龐老先生彈奏此曲,指法十分複雜。那位陪在典素問身邊的歌妓就算再天資出眾,也不可能只聽他彈過幾次,就毫無破綻地接著彈下去。而且挑地方的人是賀金,典素問就算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事先就跟那歌妓串通好。
現在有兩個問題。
其一,典素問當真彈了整晚嗎?
王臻華昨晚不知在什麼地方被下了迷藥,明明準備熬一晚上,但中間卻朦朧睡去,只能確定典素問在昨晚臨睡前和今早醒來後,這兩個時間段彈琴。至於中間一段時間,她就不清楚了。
除了王臻華,能給典素問作證的,有茶水間的僕役和典素問同房的歌妓。
不過那歌妓估計正被懷疑協同作案呢,證詞基本無效。
茶水間的僕役雖然聽不懂琴,但琴聲有沒有響一整晚卻是好證明的。
當然,琴聲響了一整晚,卻未必是一個人彈的。所以典素問入門請屏退左右,而私下裡進行的談話主旨,就是請王臻華為他作證,這循環了一整晚的曲子,整座畫舫只有他典素問一人能彈。
這也就引出了第二個問題,她要為典素問作證嗎?
不要忘了,典素問可是她的競爭對手!只要龐老先生一日沒定下誰做關門弟子,她跟典素問之間就一日不可能存在真正的和平相處。
雖然她不贊成場外狙擊對手,但現在是典素問自己面臨此難,她只是袖手旁觀,並不違背道義。
對手不戰而敗的幻想雖然美好,但王臻華只沉浸了一兩秒,就遺憾地將其置於腦後。
因為這個方案存在很大的漏洞。
典素問一向清高,現在向她低頭請她作證,肯定是不願意讓龐老先生知道,他曾在畫舫中將龐老先生所譜的曲子彈了一整晚。認真說來,這畢竟有失恭敬。
但是倘若王臻華拒絕,典素問別無他法,只能向龐老先生求助。屆時典素問只要順嘴說一句她不肯作證,出於何種目的,大家心照不宣,到時龐老先生對她的印象一定一落千丈。
這麼一看,她似乎別無選擇。
王臻華目光複雜,看向對面而坐的典素問。
典素問平靜地回之一笑,「不會讓你白作證一場,我會提供一條你一定會感興趣的線索。」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十二章
兩人敲定了合作事宜,典素問不怕她反悔,當即道出一段原委。
「我幼時曾遭綁架,緣由是在街上亂吃零嘴,吃食裡頭被下了迷藥,乳母和我一起中了招……後來我被尋回,家母就刻意培養我這方面的知識。」典素問講了一段前情,才如有所指道,「不知道你是否還有印象,昨晚最後一道湯,我只略沾了沾唇……」
「你是說,那碗湯里有迷藥?」王臻華驚訝道。
「六知草和甜豆根,恰當的配比可以造成短暫昏迷。」典素問回答。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提醒大家?」王臻華將信將疑。
「平白無故,突然有人說飯菜里被下了藥,你會相信?」典素問表情淡漠,「而且在當時的情形下,如果我真這麼說,恐怕還有人反其道而行之,好證明我在譁眾取寵。」
王臻華垂下眼帘,兀自沉吟。
如果下藥者在四人中間,在典素問揭露後,很可能會率先上前,一來混淆視聽,二來自證清白。
如果四人都是清白無辜,以賀金的心計,說不定會以身試毒。若結果如典素問所言,則順利成章給典素問搭了梯子,兩人口角就此揭過;若結果相反,也能將典素問帶給他的侮辱,還諸彼身。
「那迷藥非得很長時間才起作用,就無法當場驗證?」王臻華想起了自己的經歷,蹙眉問道。
「除非有大夫在場。可昨晚大雨連綿,顯然沒法請到大夫代為檢驗。」典素問回答。
想要驗證典素問所言真假,尚需向昨晚在場的其餘六人確認。當然,也少不了要向雲來舫的廚房確認那道珍珠玉佛湯剩餘羹湯的去向,若有殘留最好,有大夫一驗便知。
距昨晚已過去一整天,那廚子還保存著殘羹冷炙嗎?可能性實在不大。
不過總要試一試。
說不定昨晚廚房一時疏忽,能讓王臻華撿個漏子。
「若官府詢問,我會為你作證。」王臻華心知此事不能耽擱,乾脆地接下了典素問的交換條件,準備讓向叔即刻到雲來舫探查一番。至於其餘六人是否在同一時段昏迷,想必官府已經有了備案。
「很好。」典素問點頭,起身離開。
在典素問將要出門的一瞬間,王臻華看著對方的背影,幾乎忍不住脫口而出的疑問。
昨晚為什麼不曾提醒?
什麼空口白話,怕無人信;什么小人在側,怕被藉機侮辱……這謊話撒得一點誠意都沒有!
典素問固然不曾目高於頂,瞧不起不如他的同窗學子,但是他那隱藏於平和舉止下的自信,乃至於傲慢,王臻華都看得清清楚楚。這樣一個心高氣傲的人,會因懼怕流言而躡足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