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大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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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信死了,被百里瀚破壞了的陣法也在漸漸變得脆弱了起來。

  但讓百里瀚沒想到的是,這個陣法竟然和普通的陣法都不相同,甚至要比普通的陣法結實牢固,破壞陣法的這一個「點」,只能讓陣法變得脆弱一些,運轉變得慢一些,並不能直接的毀掉陣法。

  另一邊,百里未蕁用靈力幻化出來的劍刺入了沈霽的心口,百里未蕁甚至在刺入的那一刻還將劍狠狠地擰了擰,然而沈霽這時候已經緩過了神來,胸口被刺穿的巨大痛楚之下,他竟然沒有死去也沒有痛的說不出話來,他的手中竟是再次地化出了細密的繩索,那繩索和空氣一般的透明,上面還帶著細密的倒刺,常人根本看不見。

  百里未蕁雖然感知到了危險,但她依舊沒有退後,只是飛快地拔出了劍,再次飛快地朝著沈霽刺入。

  遲挽茗以前不是沒有設想過若是自己的生父和絕世的高手打起來是什麼局面,甚至想過沈霽若是被殺,自己應當是痛哭流涕悲憤不已的。

  如今設想成真,她的心底有著諸多複雜的情緒,有一點點的失望,也有一點點的慶幸,還有一點兒的惶恐,諸多情緒交雜,唯獨沒有悲痛和憤怒。

  遲挽茗對於自己的情緒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想要讓自己變得悲痛一些,哭出來,至少也要留下幾滴淚,然而向來演技極好、說哭就哭的她竟然在此時流不出半點兒淚。

  遲挽茗的大腦一片混亂,若是常人看到親生父親被殺,就算不是悲痛欲絕也該落淚,她心底卻沒有半分的悲傷,難道她真的絕情到了極致,冷血到連親生父親的死也不在意?

  就在遲挽茗陷入自我懷疑的時候,她的餘光瞥見了一邊的帝後。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涌了上來,遲挽茗忽然想起,雖然沈霽是她的生父,可是這麼多年來,他出現的次數極少,每次讓下人傳信都是指使自己做這個做那個,未曾見他真正地關心過自己,即使偶爾有關心,也只是因為她是李微明的女兒……多年來,真正關心她並將她養大的,是站在她身邊的帝後……

  無人注意到,此時的沈雪,眼睛變得猩紅,她的面頰之上,生出了暗黑色的紋路,她的掌心之間也生出了細密尖銳的紅色的針,她的身上靈力涌動的並不劇烈,那針的上面卻環繞著極為濃郁的靈氣。

  那些針從沈雪趕過來沒多久就出現在了沈雪的手中,而那些針,竟然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少一些。

  在她的劍離沈霽還有一丁點兒距離的時候,百里未蕁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的渾身都在顫抖,縱使她拼盡了全力想要動起來,卻發現自己竟然動彈不得。

  一天之內被同一個人的法術定住兩次,百里未蕁深感無力。

  在這個時候,滿身是血的沈霽竟然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靈氣在他的身上縈繞,湧入他的傷口處,他左胸處的傷口竟然在肉眼可以看見的範圍內好了一些,痛楚也在靈氣的縈繞之下漸漸的淡去,雖然沈霽的傷勢只是好了一些,但也足以沈霽繼續作戰。

  百里未蕁的面色瞬間變得極差,她剛剛狠狠地那一擰,就是為了讓沈霽快些死,即使沈霽是鬼門門主,也沒有可能在被刺穿了心口,心臟破碎了的情況之下還能恢復一部分的傷口,並且站起來繼續作戰。

  除非……他的心臟長在右邊。

  事實的確如此,而這也是沈霽當年會被選作鬼門門主的原因之一,鬼門的前門主老謀深算,覺得鬼門雖然是大門派,不怎麼可能會被人殺,然而為了以防萬一,新一任的門主也要有點兒保命的法寶。

  百里未蕁剛剛急著立刻殺了沈霽,一時倒是疏忽了,一些被自己忽略了的細節。

  比如,沈霽之前有幾次明明有小招數放出來,自己卻沒感覺到,想必是在那個時候,那些細密的繩索便已經從他掌心生出,朝著自己籠罩而來,等到這次沈霽被刺穿了胸口,他才將那些早已環繞在百里未蕁身邊的繩索猛地收攏。

  電石火光之間,百里未蕁已經想通了一切,然而已經完了。

  怪不得自己這麼容易就能靠近沈霽並將劍刺入他的心口!

  原來一切,早有預謀。

  可是在她看到的那個未來當中,並不是這樣的!

  百里未蕁的身子顫抖著,她身邊的繩子不斷的崩裂,然而舊的繩子一旦崩裂,新的繩子又會生長出來,繼續地將她纏繞。

  這時候的百里未蕁,才明白,為什麼未來那麼難以改變。

  因為即使是細節上出現了變化,但是歷史的走向和命運預先定好的大體軌跡不會變,或許在這一處出現了偏差,但是最後的結局並不會變。

  可是……百里未蕁紅了眼眶,掙扎地動作也更劇烈起來,她不想要那樣的結局!

  沈霽一揮手,百里未蕁直接被強大的氣流推了很遠,而百里未蕁如今所在的位置,正是陣眼的位置。

  而陣眼是陣法的中心,也是最為關鍵的點,百里未蕁身上蘊含著巨大的能量,一旦能量被陣法吸收,原本變得脆弱了許多的陣法的力量會隨之加強,之前百里瀚的努力和百里信的犧牲也全都白費了。

  百里未蕁掙扎不脫那繩索,眼中漸漸泛起了一股要與沈霽同歸於盡的狠厲勁。

  當年她在異世,以自身為祭,實行血咒,瞬間令無數人慘死,如今天地之間靈氣興盛,她身上的所含的能量也十分地巨大,若是她再次地實行血咒,定能讓沈霽就此死去,還能就此覆滅整個鬼門!

  在一邊的遲衿鳳看見百里未蕁漸漸變冷的神情,百里未蕁是她的女兒,她哪能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麼,遲衿鳳頓時慌亂起來。

  在冥冥之中,似乎她也看見過這樣的場景。

  「未蕁!」遲衿鳳當時什麼也顧不上了,急地大叫:「不要做傻事!」

  沈霽望這邊掃了一眼,變看見了躲在這邊的遲衿鳳以及沈雪等人,當即陰冷地笑了笑。

  沈雪微微一笑,笑容明媚如三月春光:「我將皇帝皇后都給你帶來了,不僅如此,百里未蕁的哥哥姐姐嫂子都在這,你要先殺哪一個?」

  沈霽冷嗤一聲,正要說話,身子卻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沈雪手中的針此時已經完全地消失,她的笑容帶著一絲的嘲諷:「我知道你剛剛一直在分神關注我,在察覺到我身上沒有靈氣波動之後,便放下心來,我的身上的確沒有靈氣,因為那靈氣,全部都灌入了那針上。」

  沈霽和沈雪關係不好,且分別多年,沈霽根本不知道沈雪會什麼,對沈雪也不怎麼了解,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沈雪會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比如魅惑之術,比如修煉血功。

  沈雪手中的針原本只是普通的針,在經過靈力的浸潤之後變成了殺傷力極大的武器,而她並沒有如百里未蕁一樣隔空抓物,而是能隔空地將針傳送到她想要獵殺的對象的身體當中。

  曾經天地之間靈氣稀薄,沈雪很少會使用這一招,如今靈氣一旦的濃郁,這一招便變得極為的有用。

  沈霽的身體各處,都已經插入例如這細密的針,那針雖然可以讓人痛苦萬分,卻不會立即的讓人死去,待到沈霽受不了折磨而死的時候,針法也會因為他的死去而停止,在那個時候,百里未蕁身上的能量也被吸收的差不多了,想要殺掉百里未蕁簡直易如反掌。

  沈霽這才如夢初醒,震驚之下,他去摸自己的額頭,不僅摸到了凸出來的一點兒針眼,還摸了一手的血。

  沈雪帶著勝利者的微笑,俯視著眼前的一切。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一旦百里未蕁和沈霽死去,剩下的人都不足為懼。

  「未蕁!」長公主目眥欲裂,當即便拼命地要衝出去,沈雪頭都沒回,輕飄飄地擺了擺手,長公主便被定格在了原地,無法動彈,只能看著遠處的女兒受苦,卻無能為力。

  「少主,主子現在已經掌握了全局,您只需在這兒盯著,等到百里未蕁能量盡失的時候,將她射殺便是,您也別忘了,像神武太子和聖和長公主這一類人,都是會武的,為了掃除您和主子未來的威脅,你一定要將他們全部射殺啊!」遠處,忽悠了齊微瀾許久的親信按照沈雪的計劃,極力地鼓動著齊微瀾動手。

  齊微瀾神情冷峻,手持著沈雪府中的一把曠世的弓箭,冰冷而又機械地達到:「這是自然。」

  沈雪讓親信去將齊微瀾帶回來之前,曾讓親信以府中最高的秘法催眠齊微瀾,引誘齊微瀾動手。

  而齊微瀾的態度在那親信勸說的時候便有些動搖,之後催眠的過程雖然不是非常的順利,卻也算快,也是一炷香的時間,齊微瀾便已經變了,不僅渾身僵硬,周身還散發出煞氣,和沈雪有幾分相像。

  平日裡催眠差不多也就是這個結果,親信再度地試探了齊微瀾幾次之後,對齊微瀾已經被完全的催眠深信不疑,當即帶著齊微瀾趕來了皇宮。

  齊微瀾手中的弓箭乃是江湖之上富有盛名的「神弓」,此弓之所以有「神弓」之稱,是因為但凡是使用這個弓箭的人,無論是連箭都沒摸過的少年,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者,皆可以百步穿楊,而且箭無虛發。

  齊微瀾學過射箭,拿著弓箭也挺得心應手的,她機械地看著百里未蕁的方向,只等著沈霽奄奄一息將死、百里未蕁的能量快被吸光的時候,將百里未蕁直接射殺。

  百里未蕁一到陣法附近,那變得虛弱的陣法果然開始大肆吸取她的能量來修復自身,伴隨著陣法的漸漸穩定,身上無數部分遭受了重創的沈霽氣息越來越微弱,而百里未蕁身上的能量也快要被吸收完畢。

  百里未蕁身上的力量在飛快的消失,她與此同時也在飛快地凝結出足以毀了沈雪和沈霽以及他們各自勢力的血咒,血咒一點點的成型,在最後一刻,百里未蕁額頭上青筋暴起,眼看就要以犧牲自己為代價實行血咒!

  就在這一刻!

  齊微瀾眼中寒光一閃,對準了某一個點,飛快地拉動了手中的弓箭。

  箭在暗沉的天地當中飛去,並不十分地顯眼,甚至連她身邊的那親信都在箭射出去的那一刻都沒找著箭的蹤跡。

  神弓威力巨大,能千里之外瞬間取人的性命,眨眼之間,沈雪被箭射中,身上的力量頓失,被她定住的長公主在那一瞬間,覺得身上那股壓迫的力量消失了。

  沈雪跪倒在地,頃刻之間便沒了氣息。

  嬌艷如花的面容瞬間變得青灰,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坍塌腐化,很快的便化作了一堆枯骨。

  這就是修煉血功的代價,縱使活的時候可以武功蓋世,面容不老,一旦死去,本身便會遭到力量的反噬,化作淒淒白骨。

  箭剛射出,就在親信還在尋找那箭的蹤跡的時候,齊微瀾的胳膊肘對著她身邊毫無防備的親信狠狠地一懟,再狠狠地一踹,一套動作下來如行雲流水,一下子將那婦人踹翻在地,毫不猶豫地舉起手中的弓箭,一拉。

  又是一聲慘叫,地上又多了一具屍身。

  殺了那親信之後,齊微瀾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她猛地扔掉了那弓箭,雙手猛烈的顫抖了起來,身子一軟,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她對著沈雪的方向重重地磕下了頭去,一下又一下,她的額頭上已經溢出鮮血,然而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似的,昔日英氣逼人的汝寧郡主毫無形象地痛哭,她雙手捂住頭,眼淚與鼻涕齊流:「娘!我不想這樣!可是我……」

  「我不想這樣,我不想這樣,可是我沒辦法啊,娘……」齊微瀾痛哭之間,衣袖漸漸的露出了一角,那上面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跡,是齊微瀾剛剛為了防止自己被控制硬生生地掐出來的。

  在沈雪死去的那一瞬,百里未蕁趕緊地停止了馬上要實行的血咒。

  她之前不惜犧牲自己都想要實行血咒是因為沈霽和沈雪太難對付,而如今沈雪既然死了,沈霽也快死了,自己幹嘛還要做無用功?

  沈霽未死,陣法仍在吸收能量,百里未蕁奮力一掙,終於地掙脫了那因為沈霽的虛弱而變得鬆了的繩索,滾落至一邊,那陣沒了百里未蕁,那陣法便開始吸收身邊事物的能量,陣法身邊的那顆開國皇帝所栽的百年大樹沒多久便變得枯萎,周邊的草也漸漸變得青黃。

  「挽茗!殺了他們!」沈霽此刻已經瘋了,他的手中化出了靈氣凝聚而成的劍,遠遠的飛到了遲挽茗的手中。

  他此刻已經不想去管什麼傳國玉璽和傳位聖旨了,縱使沒有這些想要篡位變得困難了許多,但這些已經不是他想要去考慮的了。

  在這個時候,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了在場的所有人。

  遲挽茗顫抖著舉起了劍,呆呆地望著沈霽。

  很不幸,如今在場僅有的兩個有實力阻止遲挽茗的人都完全動彈不得。

  百里未蕁身上的能量盡失,又強行地停止了即將要實施的血咒,如今天地靈氣皆被正式開始運轉的陣法吸入,她本身精疲力盡,根本動不了,而剛剛沈雪定住遲衿鳳的時候下手太狠,導致遲衿鳳雖然自由了,卻手腳酸麻,暫時也動不了。

  「立即殺了他們,你就是下一任的乾凌皇帝!」沈霽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嘶吼出聲。

  當皇帝……遲挽茗有些茫然,她之前的確是想過要當皇太女甚至是乾凌未來的帝王,甚至還為此而得意,然而在此刻她卻茫然了,她想要的,真的是這些嗎?

  心中雖然雜亂,然而她還是對著帝後舉起了劍,沈霽說得沒錯,她這麼多天來受了這麼多的苦楚,這麼多年來苦心謀劃,步步為營,不就是為的今日嗎?

  劍被高高的舉起,遲挽茗突然之間卻發覺自己下不去手。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自從她這些年所做的事情暴露之後,皇后對她的態度就極為的惡劣,讓她受盡了折磨,而這一些都是皇帝所默許的,這些飽經了磨難的日子裡,唯一讓她堅持了下來的念頭便是她要在出去之後,殺了皇帝和皇后,他們讓她蒙受這種苦楚,她必須要報仇!

  可是……她真的下不去手。

  百里芊慧的眼中落下淚來,面上卻沒有任何的憤恨與絕望,她看著遲挽茗,神情和平日裡看親生女兒遲玉釵沒什麼兩樣:「楠楠這些天瘦了好多。」

  遲挽茗的心中頓時湧進了一種奇異的感覺,淚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那名字起初聽起來的時候還有些陌生,可仔細一想,又覺得無比的熟悉。

  滾燙的淚水滴落在地面,浸濕了堅硬的地磚。

  她想起來了。

  楠楠是她的小名,這名字還是皇后親自給她起得名字,在她還是孩童的時候,皇后經常這麼喚她,皇后本來就溫柔,這麼叫她的時候,聲音更加的柔和,像是南方的潺潺流水。

  而那個時候,皇后總是溫柔地抱著她,給她講各種有趣的故事逗她笑,甚至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親自帶著她玩,甚至是教她唱歌畫畫,那個時候遲玉釵總是會半真半假地在一旁抱怨皇后偏心。

  她還記得遲玉釵當時的模樣,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雙受叉腰,嘟著嘴看著皇后和她:「母后偏心!整天只抱著妹妹,你都好久沒有抱過我了!」

  那時皇后依舊還是溫柔地笑,輕輕地點了點遲玉釵的額頭,:「我不是前日才抱過你麼?哪有好久?你是姐姐,竟然還吃妹妹的醋。」

  「我不管我不管!」遲玉釵哇啦哇啦地亂叫,氣鼓鼓地道:「我就是要母后抱!」

  「你這孩子,」皇后終於抱了抱遲玉釵,得了母親關愛的遲玉釵立馬嬉皮笑臉地朝著遲挽茗做了一個鬼臉。

  這般快樂樂的日子一直持續了很久,當初的和親事件遲玉釵雖然不滿,卻沒人能想到背後搞鬼的竟然是年幼的遲挽茗。

  夢幻一般的日子在遲挽茗身份暴露的那一天起戛然而止,皇后在與皇帝大吵了一架之後,對遲挽茗的態度,冷淡了許多。

  往事如風飄散,遲挽茗眼中的淚越聚越多,那邊沈霽還在催促,她卻是手一松,靈氣化成的劍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化為了虛無。

  她是沈霽的女兒,可是這麼多年來,是皇帝與皇后將她拉扯大的。

  她生命當中的絕大多數歡樂,對於溫柔的感知,以及對於溫暖的觸摸,都是皇后帶來的。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待遲挽茗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千萬隻箭從天而降,將遲挽茗變成了刺蝟。

  皇后說完那句話,遲挽茗陷入回憶,而皇后趁機一揮手,早已埋伏在宮樓之上的弓箭手齊齊拉動弓箭,數不清的箭雨朝著遲挽茗飛去,將其射穿。

  弓箭手們早已埋伏在此,只是之前是靈氣打鬥來打鬥去,弓箭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稍微地用靈氣一抵擋,箭便失去了作用,百里芊慧也沒有讓人放箭,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示意弓箭手動手。

  遲挽茗伏在地上,染了一身的塵土,寒冬的地面冰冷刺骨,原來,萬箭穿心的感覺,便是如此。

  遲挽茗費勁了全力地讓自己的臉對著皇后,想要看清皇后的表情。

  百里芊慧冷眼瞧著她,眼中只有著憎惡與快意,剛剛的溫柔全然不見。

  遲挽茗如墮冰窖,皇后剛剛的表情,明明不是這樣的,而很多年前,皇后看著自己的表情,也都是很溫柔的。

  而將皇后面上的溫柔替換成憎惡的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意識消散的時候,遲挽茗已經記不得太多,腦海中浮現出的,都是皇后溫柔地和自己說話的情形。

  「母后……」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刻,遲挽茗輕輕地開口,氣若遊絲地說出了她此生的最後一句話:「對不起。」

  場面沉重,沒有人說話。

  百里未蕁緩過神來的第一時間,便是朝著百里瓏瑛沖了過去。

  為了阻止她看到的那個可怕的未來的發生,百里未蕁只想快點兒將百里瓏瑛拉走,然後再儘快地甩開她。

  然而已經晚了。

  巨大的白光從百里瓏瑛的身上爆發了出來,鬼門到底是鬼門,沈霽到底是老江湖,竟然還私下裡留了一手,當初遲挽茗和百里瓏瑛換身份的時候,沈霽深知這身份不肯能永遠的不被發現,他想出了應對之策。

  百里瓏瑛的身上被賦予了靈力,這靈力不由百里瓏瑛掌控,它在被沈霽傳送到百里瓏瑛身上的那一刻起,便有了自己的使命,一旦沈霽死去,百里瓏瑛身上的靈氣便會炸裂開來,這爆炸不一定能弄死皇帝和皇后,總歸也能弄死幾個人。

  那爆炸內蘊含的能量實在是太過於的強大,為了不波及身邊的人,百里未蕁沒有時間思考,當即帶著百里瓏瑛飛快地向著遠處奔去,並極力地用靈力控制著百里瓏瑛懷中的那股力量的爆發。

  那股力量太過於的強大,若是真的爆發,能在瞬間毀滅一座宮殿。

  身後,百里未蕁明顯地感受到了有人追來,是聖和長公主。

  在這時,百里瓏瑛身上的力量不可控制的轉移到了百里未蕁的身上!

  百里未蕁一瞬間根本難以承受這些能量,在她痛苦萬分的時候,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是聖和長公主抱住了她。

  「不要——」百里未蕁想要叫喊,卻什麼也喊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長公主吸收了那全部的力量。

  聖和長公主跌落在地,渾身是血。

  那股力量已經消散,是長公主用自己的生命硬生生地抵消掉的,就是為了不讓這個力量,傷害到自己的任何一個女兒。

  事情發展的軌跡與百里未蕁所看到的未來重合,百里未蕁腦中嗡嗡作響,心痛的幾乎要碎裂。

  「娘!」百里未蕁撲到了聖和長公主的身上,開始拼命地向著她輸送靈氣,然而那些靈氣剛剛碰到長公主的身上,便都飄散了。

  「未蕁,」聖和長公主依舊面目平和,輕輕地道:「你姐姐一時糊塗,被奸人所利用,不要殺你姐姐。」

  說完了這一句話,她便沒了任何的生息。

  百里未蕁癱倒在地,哭著哭著竟是笑了出聲。

  那笑聲古怪,讓人不寒而慄。

  母親最為的了解她,知道她絕非心慈手軟之人,一旦她反應過來母親的死因百里瓏瑛而起,很可能會對百里瓏瑛出手,不想自己的長女受到傷害的聖和長公主在臨死的那一刻,沒有害怕,沒有悲傷,只是以最為平和的姿態,對著自己的小女兒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在最後的一個關頭,母親還在想著百里瓏瑛。

  而在百里未蕁的眼中,自己這個所謂的長姐,根本就是個喪門星!

  百里未蕁冷眼看向百里瓏瑛,靈氣化作的劍在她的手中漸漸的成型。

  百里熠賢在看到長公主倒地的那一刻便已經緊張地跑了過來,如今看百里未蕁拔劍,更是呆在了原地。

  「唰!」

  剎那間一股白光,亮如萬丈日光凝聚,猛地迸濺,自百里瓏瑛身後而來!

  百里瓏瑛幾乎是下意識地轉身,面對著朝自己直指的長劍,她看見那人立於薄薄的夜色當中,嘴唇緊抿,眼神寒涼的如同冬日裡綿延的冰雪,

  昔日裡明媚的臉上印上了揮不去的悲愴,染上了刻骨的哀傷,然後,在瑟瑟寒風的侵蝕下,全都散去,只留下一抹決絕的殺意。

  「不!」

  百里瓏瑛幾乎是下意識地嘶吼出聲,素日裡溫婉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不可隱藏的悽厲和不甘,在瞥見身邊的藏青色的衣袍後,似乎是沒有經過思考,她猛地將手一伸!

  「嘶!」

  夾雜著顫音的吸氣聲在沉悶的空氣中炸開來,激起陣陣漣漪,百里熠賢吃痛出聲,愣愣地看著那面色已慘敗如牆頭剝落的殘灰的女子。

  「二弟救我!」

  哀婉悽厲的聲音破空而出,手指近乎神經質的用力,抓牢這一線生機,百里熠賢下意識地皺起眉頭,俯視著呼吸急促的長姐,心中驟然一痛!

  「是她害死了母親,是她為了自己的利益,配合著遲挽茗害死了你的妻子和長女,」百里未蕁冷冷地朝著百里熠賢說道:「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想護著她?」

  百里未蕁的話宛如悶雷炸響,劈中了幾乎陷入了呆滯的百里熠賢。

  萬千思緒在這一刻急劇的翻滾起來,化作滔天的巨浪、化作熾熱無邊的火焰,以他不能承受的姿態,奔涌而來。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頭痛的似乎要炸裂開來,心底的痛楚似乎要將他的心撕扯開來。

  許久,許久。

  百里熠賢眼中最初那點璀璨的明光,漸漸如風中殘燭一般,淒淒搖曳著,在一片無聲的靜默中漸漸泯滅。似是黑暗中幕布降落,只余他一人在淒清的冷光下煢煢獨立。

  最後,哀哀地低嘆出聲,在做出了某種決定的同時,心也慢慢的沉入了無妄的深淵,然後,伴隨著塵世間的光環一寸寸的碎裂。

  他緩緩抬手。

  百里瓏瑛一怔,宛若死灰的眼底登時宛如爆出光芒,似是在漫長的暗夜中沉寂了太久的囚徒,猛然間望見一絲的光,嘴唇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心卻從一直高懸的狀態,緩緩的落回原位。

  百里熠賢的手重重地落下,落在了百里瓏瑛的死死扯著自己袖子的手指上。

  隨即。

  在她寸寸絕望的目光里,緩緩地,決然地,將百里瓏瑛的手,一根根掰開。

  手指在他不容違拗的決心之下,決絕地抽離,百里瓏瑛頹然向後一退,跌落在滿是塵土的地上。

  百里未蕁不耐地揮揮手,早就侯在旁的宮人得令上前,將已失了神的百里熠賢拉出一段距離。

  百里未蕁面若寒霜,一步步地,上前而去,立於百里瓏瑛面前站定,然後,長劍猛地一揮!

  「當!」又是一聲悶響,與驚呼同時響起,百里瓏瓔只見眼前划過一道刺眼的寒光,當聽見重物落的聲音時,目光下意識地往旁邊移去,看見不遠處的地面上橫著一把閃著寒光的長劍,已成死寂的心底再次爆出希望,喃喃道:「妹妹,母親的遺願不可違背,我就知道你是尊敬母親的。」

  破空而出的悽厲聲帶著一絲沙啞,夾雜著無限的驚懼和淒涼。

  百里未蕁冷笑一聲,每一個字都像是咬在了牛筋上,輾轉出了血腥的味道:「的確,母親不讓我殺你,卻沒有不讓我干別的。」

  百里未蕁隔空一抓,打王鞭便出現在她手中,她狠狠地一揚手,精準的對準了某一個點,抽了下來。

  「唰!」「嘶拉!」

  「唔——」

  驚懼的尖叫緊接著響起,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意。

  百里未蕁迅速收鞭子,神情冷漠到了極點。

  百里瓏瑛癱倒在地,髮髻早已散落,珠釵髮簪已不知滾落到何處,精緻的妝容已被翻湧而下的淚水沖刷地不堪,素日裡苦心經營的端莊典雅的的形象全然不見,徒留下一副猙獰扭曲的表情。

  一雙白玉般的手臂染滿了猩紅,其中一隻手臂上留下一道猙獰的的鞭痕,所過之處皆是血肉翻飛,至深處已可見森森白骨,她嗚嗚出聲,身軀痙攣般地抖動,平日裡如水眸子爆紅,充斥著無邊的痛意,似乎要嘶吼出聲,只奈嘴中已在百里未蕁之前將長劍扔掉之時被一受意的侍衛拿破布堵上。

  皇族血脈,御封公主,昔日明珠,在表面那些虛假被未蕁的手悍然撕裂之時,全都化為了塵土。

  ——

  乾凌皇朝建德二十一年冬,鬼門欲反朝廷,門主設陣法欲毀天地,攝政郡主殺之,聖和長公主犧牲於此次戰役,公主長女因勾結鬼門之罪責被打入牢獄,此次造反牽連極為廣泛,諸多與鬼門相關的世族遭到了徹底的清洗。

  聖和長公主逝世,百里未蕁為母親守孝三年,和慕戰影的婚期也就此延後三年。

  皇帝遭受到了嚴重的打擊,身子徹底垮掉,終日臥病在床。

  皇后因此抑鬱,不再踏出宮門一步。

  賀太后一日之內失去長女和長孫,心如死灰,離開宮廷,搬到了寺廟居住,餘生禮佛。

  百里未蕁則正式開始攝政。

  一年之後,皇帝發布詔命,封攝政郡主為皇太女。

  又兩年,皇帝駕崩,皇太女繼位於靈前,成為了乾凌史上的第一位女帝。

  同年,立遲承稷為太子。

  女皇在位三十年間,勵精圖治,開創了前所未有的盛世,乾凌皇朝就此成為諸國當中最為強盛的國家之一。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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