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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清芷說:「這是我的錢。」

  合法的,合規的,她應得的錢。

  不必搖尾乞憐,更不必看人臉色,不必被當作……罷了。

  阿賢說:「行,要錢的事情就交給我了。」

  方清芷說:「謝謝。」

  她想自己還是天真,怎麼可能真的和陳修澤撇清。要不是陳修澤,她現在也不會這樣輕易要回這月月的房租,更不能教訓爛賭鬼舅舅……

  沉思間,阿賢說:「方小姐,您剛剛那拿刀的架勢,頗有先生當年的氣勢。」

  方清芷問:「他也剁過人手指?」

  「哪有哪有?婲,」阿賢忽而笑了,「先生與人為善,樂善好施,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

  方清芷想,真正與人為善的人,可不是這樣。

  她有些累了,等司機上來時,她便已經半寐半醒,車子何時到了太平山,她也不知,只聽陳修澤叫她名字:「清芷。」

  方清芷睜開眼。

  她睡得有些恍惚了,見對方作勢要抱她下車,她條件反射避開。

  陳修澤雙手抱了一個空。

  方清芷急急解釋:「抱歉……我擔心你的腿。」

  陳修澤一頓,後退一步,伸出手臂,讓方清芷搭自己胳膊。

  月色如水,照得他面容清朗,他說:「我的腿沒什麼大礙——小心撞頭。」

  一手扶著她,另一隻手展開,護在她頭頂。

  方清芷坐私家車的次數不算多,她習慣性地起身,以為已經安全,頭往上——撞到陳修澤的掌心,他平穩地攔住,手掌做了她的頭頂同車門頂部的緩衝墊。方清芷愣了下,緩步下車。

  陳修澤微笑:「瞧,說著小心,偏偏不聽。」

  有些嗔怪的語氣,像提醒了小孩別踩泥坑但固執的小孩仍舊啪唧一下跳進去。

  方清芷還沒開口,他已經揉了揉方清芷發頂,柔和:「在車上睡迷糊了?」

  他舉動如此自然,方清芷想他大約知道她剛剛乾了什麼,陳修澤不可能只派阿賢和司機跟著她,不知道沒見過的人還有多少……那他肯定也知道她如何借了他的威風去要錢,為了一千塊,興師動眾,又是威脅又是動刀……他肯定也知她險些剁了舅舅手指,也知她如何冷漠不近人情。

  但現在的陳修澤看她,仍舊像教授看自己優秀的乖乖學生。她突然剪髮,突然向親人發難,他都知道,他不提。

  只屈起手指,溫柔地用指節撫了撫她鬆散的發。

  陳修澤說:「你剪短髮也很美麗,像知識淵博的學者。」

  方清芷說:「謝謝。」

  陳修澤牽她的手:「今晚原本燉了烏雞湯,可惜你一直沒有來,現在還在小鍋里煲著。聽營養師講這樣不夠營養,但味道極好……」

  他溫溫柔柔地同方清芷談留給她的那份烏雞湯。

  關於今日白天的一切,購新衣,梁其頌,陳永誠,理髮,舅舅……他什麼都不說,就像這一天平平淡淡地過去,那些不愉快、爭吵、毆打都被他一指頭抹得乾乾淨淨、清清白白。

  不過,次日,孟媽又交給方清芷一疊厚厚現金,說是先生交給她的,想買什麼都可以。

  梁其頌又連續幾日不來學校,方清芷這次是真的不去打聽、不去詢問,她既已決定不再拖累他人,那就斬得乾乾淨淨。雖無法控制自己的心徹底將梁其頌清除乾淨,但她至少可以做到不聞不問不再關注。

  只偶爾聽到身側人提過幾句,說梁其頌父母再度翻身,不知為何忽然得了一筆巨款,原本的餅店修葺後重新開業,不僅店面擴大一倍,還挖來了一個老師傅,現如今餅店生意蒸蒸日上,紅火得很呢。

  沉浸於學習中的日夜時光總是過得飛快,方清芷想要申請名校,就一定要拿到一份優異的學習單。她現在不需要課外兼職,每月都有阿賢從舅舅舅媽那邊收上來的一千元房租——

  是的,對方的確乖乖地交了錢。

  方清芷幾乎找不到使用這筆錢的地方,她的學費和資料費都有人繳清。上午老師列了書單,還未放課,就有人將那些書買齊了帶給她。

  她就將錢攢起來,單獨開了戶口,存著,一筆又一筆。

  這是她的東西。

  不是她的,方清芷不會輕易動。

  方清芷謹慎地對待每一筆開支,誰知未來她將為今時今刻享受到的東西付出什麼代價?

  至於陳修澤——

  兩個月了,對方仍舊保持著先前的做派,早晨和晚上陪她吃飯,偶爾會帶她出去購物、去兜風,大部分時間,他都在忙,有時候忽然消失兩周,無論新聞報紙還是公司都沒有他的消息,再忽然回來。

  方清芷已經強迫說服自己,假裝對方是一個兄長,是一個或許、極大可能會要求她伴睡的兄長。

  儘管對方目前尚未展露此意。

  她只能說服自己,不然很難再數著這樣的日子一天天地熬。身體沒什麼大不了的,在陳修澤面前的臉面也無甚重要,只要她活著,在其他人眼中「有尊嚴地」活著。

  轉眼到了聖誕。

  往日裡,這個節日將近,店裡客人增多,方清芷的工作更忙碌,能拿到的薪酬也會更多。如今她不必再輾轉各個店中兼職,也不知這個節日還有什麼好值得期待。天氣漸漸降溫,方清芷開始穿上外套,開司米的,淺淺駝色,她一直不喜歡太張揚的顏色,現如今更喜歡一水的黑白灰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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