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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修澤微笑:「舉手之勞而已,難為你跑一趟。」

  他的吃相極為文雅,不急不慢,同她講話時,也是放下筷子,不咀嚼,耐心平視她。

  和方清芷對他的印象截然不同。

  謙遜,溫和,寬厚。

  他很像一個好人,像一個溫和的教授。

  方清芷說:「還有第二件事,我想請先生,救救……救救我的學長。」

  陳修澤平靜:「學長?」

  「是的,」方清芷已經完全放下筷子,她幾乎要忘掉餐桌禮儀,語速加快,「先生,我聽說,中秋節時,您吃了黃老闆送來的餅,身體不適。」

  陳修澤微怔,緩聲說:「前幾天我的確有些不舒服,不過倒不是因為餅。」

  方清芷啊一聲。

  事到如今,她已經徹底確認。

  事情完全是黃老闆做的一場局,只是沒想到對方用心如此險惡,如此不擇手段,就為了一個她,竟然連合作夥伴也不肯放過……

  「怎麼了?」陳修澤溫厚如師長,循循,「剛才方小姐提到的學長,和這件事有關?」

  「……是的,」方清芷坐正身體,她的手壓在裙角上,克制著情緒,儘量平鋪直述,「黃老闆說,因為學長家做的餅害您身體有恙,所以聯動警察,已經將學長一家人抓到警局中。」

  陳修澤皺眉:「竟然有這樣的事情。」

  方清芷察言觀色,她掐了掐自己手掌心,終於講話說回正題:「所以,我想問問陳先生,您能不能——」

  腳步聲在此刻響起,阿賢匆匆進來,看到方清芷,愣了一下,遲疑望陳修澤:「先生。」

  陳修澤說:「什麼事?」

  阿賢看著方清芷。

  陳修澤又說:「方小姐是來做客的,不要緊。」

  方才話未說完便被打斷,現在陳修澤又這樣說,方清芷垂下頭,低頭,看見自己沾滿泥水的鞋子。她方才這樣一路走進來,那美麗的紅木地板上也拖著如此一串長長的、不清白的泥水痕。

  阿賢這才低聲:「蘇太太那邊打來電話,說平安不肯吃飯,哭鬧著要見您。」

  陳修澤說:「她自己的孩子,我去有什麼用。你幫我回電話過去,就說我已經睡下了。」

  阿賢又說:「還有五少爺……」

  陳修澤問:「小五怎麼了?」

  「就在剛才,五少爺同夏家的少爺起了爭執,還打了起來,就在陸老闆的店裡,」阿賢說,「砸壞了不少東西,聽說夏少爺的頭也被砸破了……」

  陳修澤嘆氣:「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

  說到這裡,他起身,仍舊握著那金屬手杖,對方清芷說:「抱歉,我出去一下,你先吃。」

  方清芷站起來,她壓著內心悽惶,看著陳修澤離去的背影,終究無法自控,忍不住問:「您還會回來嗎?」

  陳修澤已經走到門口,聞言,他停下腳步,轉身看了眼方清芷。

  方清芷看到他笑了。

  他這次笑得比先前幾次更像真心:「我會回來。」

  方清芷重新坐回原位,慢慢地吃桌子上的東西。她此刻心中藏著事情,吃什麼都一樣,食不知味,嘗不出好歹。

  她反覆審視方才的對話、陳修澤的表情,絕望察覺自己完全不知對方傾向,更不知對方是否會伸出援手。

  她像靜置在魚缸中的一尾魚,等著太陽一點點曬乾水。

  什麼都做不了。

  不知多久,煎熬的時間終於伴隨著熟悉的腳步和手杖聲而停止,方清芷欣喜抬頭,看見陳修澤走來。

  她起身:「陳先生。」

  陳修澤仍舊握著那手杖,看方清芷:「你說的事情,我已經了解。」

  方清芷急急:「先生,我能以我的人格擔保,學長家的餅店一直在做良心餅,絕對沒有任何……」

  陳修澤笑了,他打斷方清芷的話,溫和:「我不需要你的人格做擔保,方小姐。」

  方清芷鬆了口氣:「您願意幫忙?」

  「不是什麼大事,」陳修澤說,「明天警察就能放人,餅店也會解封,你的學長也會出來,他們的生意照舊,不會有人為難他們。」

  「謝謝——」

  陳修澤微笑抬手:「先不要道謝,方小姐。」

  方清芷看不透這個男人,她怔怔立著,濕漉漉的衣裙仍舊貼在身上,還沒有被體溫烘乾,寒氣漸漸蔓延,對身體的侵入不知不覺,現下房間安靜,她才察覺遍體陰寒。

  陳修澤站在陰影中,保持著一定的禮貌距離。

  「我是個商人,」陳修澤溫柔地說,「我不會一直做賠本的買賣。」

  高大的男人,縱使和她保持距離,壓迫感仍存,方清芷幾乎失去汲入氧氣的能力,她臉上蒼白:「您想要什麼?」

  陳修澤注視她:「你。」

  方清芷如遭雷擊。

  「不瞞方小姐,」陳修澤緩聲,「我年歲漸長,但身邊一直沒有女友。今天見到方小姐,十分欣賞,也格外喜愛你的膽量。」

  方清芷嘴唇微動:「不……」

  陳修澤平和地說:「是的,方小姐,你可以拒絕我。我不會遷怒他人,等會兒吃過飯,我讓人送你回去,你回去好好休息,就當今日從未見過我。」

  他手按銀質猙獰怒獅首的手杖,站在陰影中,對著方清芷溫和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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