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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得那樣仔細,他審視地那般認真,差一點就要用眼神在左丘身上鑿出無數的洞來。
重似千斤重的腳步每移動分毫,都撕扯著五臟六腑鮮血淋漓。
他的拳頭猛地砸向左丘身側的牆壁,猛烈地撞擊即將耗盡他全身的最後一絲氣力。
他咬住自己的唇齒,一字一頓,狠狠地砸向左丘的耳膜:「我聽你說。」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左丘的沉默,不見聲息,卻仿似浸透著深厚的力量盡數砸向他已經血氣翻湧的胸口。
他看到了自己在左丘冷漠的眼睛裡悲愴可笑的身影。
轉身的一剎那,無數體溫蕭條在身後,盡數流走。
砸出血的拳頭,猛地被人從一側拽住。
霍靈均緩慢地抬起頭,覺得腳步已經被死死地釘在地上,再也移動不了分毫。
顧棲遲眼底的濕潤滴在他的心底,他聽到她喑啞的嗓音小心翼翼地問:「我哥呢?」
他忍不住閉了閉眼,再睜開,聲音比方才不知嘶啞了多少:「還在搶救。」
顧棲遲的聲音沒有溫度,握著他的手略微抖動:「肇事車和肇事者呢?」
他的手攥得死死的,好像攥在自己心上,呼吸瞬間便被剝奪。
手術室外的這方天地,安靜地讓他能夠聽到自己心底碎裂,心城垮塌的聲音。
他疲憊的聲線和顧棲遲眼底的決絕幾乎同時出現:「車是我的……肇事車,是……我的。」
他重複了一遍,不知怕誰聽不清楚。最後兩個字,聲音低到連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
顧棲遲握著他的手瞬間鬆了下來。
她好像無法消化他的話,頭微搖,唇甚至勾了起來,是個譏誚的弧度:「那肇事者呢?」
霍靈均忍住自己將視線調轉看向左丘的衝動。
用盡此生這最漫長的三秒,肆無忌憚地看向顧棲遲依舊生動,卻似蒙了寒霜的眉眼。
他沒有辦法出聲,心中流淌著無盡的酸澀。
沒有出口,都是死路。
當左丘那幾個字鑽入他耳中的那刻,從心中炸開的驚痛,幾乎讓他再也站不住。
「是阿均開的。」
那個雲淡風輕的聲音,在他耳邊重複:「司機是阿均。」
☆、第28章 心疼
第二十八章:受傷、心疼
左丘話落那刻,顧棲遲下顎緊繃,視線調轉,密無縫隙的全投在他的臉上。
她眉眼銳利,眸色深沉。
霍靈均試圖去碰她滑下來的手臂,電光火石之間,只聽見「啪」的一聲,顧棲遲的一巴掌狠狠地煽在剛剛說出「司機是阿均」的左丘的臉上。
這一掌來的乾脆又突然,力道強勁毫不留情。
霍靈均和左丘,均是怔愣當場。
顧棲遲的聲音沒了前一刻她握住霍靈均的手詢問顧棲頌情況時的脆弱。醫院廊道黯淡的光線下,她的臉迎著昏黃的光凜然而冷峭,沒有人看得清她眼底流轉的情緒是什麼。
她回看霍靈均,眼前的男人面色蒼白,眉頭不知因為隱忍什麼緊蹙在一起。
頎長的身形,似乎都無法直立,略微佝僂。
她的聲音和她的臉一樣冰冷,問向霍靈均:「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呵——」站在一旁的左丘捂著自己被打的火辣辣的半邊臉出聲。
他其後的話還未出口,被顧棲遲甩過來的第二掌打了回去。
他的喘息驟然加重。
他想抬手捏緊顧棲遲的手腕,卻被霍靈均猛地擋了回去。
顧棲遲冷眼看著左丘,像看一堆已不成形的廢棄品:「你真想死的明白。我告訴你。」
「第一巴掌,打的是你無情地傷害拿你當兄弟的人。你眼瞎看不到他的煎熬?!你就這樣告訴他的妻子,是他撞了她的哥哥?」
她精緻的臉,涼薄而殘忍:「最後那一巴掌,是讓你滾。」
她吼:「滾——」
左丘臉一沉,扶著牆往遠處走。
霍靈均很久沒有出聲,左丘乍一離開,他就猛地將顧棲遲拽進懷裡。
她的額印上他的肩,咫尺相依。
好像這樣一抱,就能將最堅硬的盔甲穿在身上,再也不怕外面襲來的冷箭。
這個擁抱那樣緊,緊得顧棲遲出聲都很艱難。霍靈均的懷抱不比她的溫熱,甚至更為冰涼,卻讓暖流從她心底不斷上涌。
一門之隔的手術室里,是她尚不明生死的哥哥,一山之隔的療養院是她日漸衰弱的母親。
她的心跳得激烈,音調卻是悲愴。
不知道抱了幾分鐘,霍靈均才放開她。
他的手指在她唇畔輕微磨蹭一下又放了下來:「不是我。」
顧棲遲仍是一臉平靜,唇角卻明顯放鬆下來。
他的吻清淺地印在她的額上,擠出一個安慰的笑給她:「給我一點時間。」
他將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看著她身後此時才趕到的顏淡,最後握了握她的手,打橫抱起她放在一旁的排椅上:「在這裡等哥出來,然後我們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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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推抵到牆角的時候,左丘剛順著醫院的樓梯間,走到半途。
霍靈均的臂膀扼在他的脖頸,他抬起頭的一瞬間,眯了眯眼忍不住笑出來。
他預備好承受霍靈均襲來的拳腳,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