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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瞿藺家樓下,莫石南沒急著解車門鎖,兩人就在車裡坐著。
有些話,在兩人均被隔離的時候,已經聊過了。
比如瞿藺去安提克那些時日都幹了些什麼,比如探討山電該不該放棄那些反應堆。
再比如核電站的這份工作,是該繼續還是該放棄。
此刻,莫石南從駕駛位前方的置物格里掏出個木畫框,尺寸不大,和五寸照片相仿,裡面裱的是張手記。
內容瞿藺熟,他寫的,一條不太像樣兒的墓志銘。
「2017年,此人在勒革遇到個女人;
被她幹了;
隨後她就此失蹤,蒸發不見;
長眠於此的人此生尚有遺憾,還沒對她表白。」
莫石南斜看他,眼含嗤笑,甚至帶點兒譏諷。
瞿藺看那字,自己倒能忍住了,此刻雖也覺得當時荒唐,但面色上沒什麼起伏。
莫石南說:「我也算是跟著你長了回見識。」
瞿藺單掌扣住那上面的字,問:「你出來後從魏總那兒要出來的?」
莫石南回:「你就慶幸吧,魏總從不亂拆東西,他要是也看了,你臉還要不要了?剛換班那會兒,你不是囑咐我在魏總那兒給我留了東西嗎,語氣跟遺言差不多,我特麼能不好奇嗎?我給你裱了,方便你保存,方便你丟人丟一輩子。」
瞿藺微勾了下唇。
丟人沒什麼,他皮厚。
留這條,一方面是那一場相遇,他還在猶豫伸出去的手是繼續往前伸還是回縮時就被迫分道了,什麼都沒落下。挨了那一掌後,生了挺多心有不甘,這世上還沒幾人知道這喜歡。
問到最後莫石南才扯出正題:「這人誰啊?」
瞿藺正經說:「一個女人。」
另一方面,當初瞿藺留這東西,有個原因也是怕萬一他掛了,一向看得開但其實心無比細的莫石南掉金豆。
莫石南若看到這幾行字,多半這金豆就不掉了即刻就得樂,還得吐槽他,所以他這般用詞。
莫石南:「我正經跟你說話呢?」
瞿藺也挺正經,淡聲回他:「等我找到了再告訴你。」
莫石南問:「丟了?」
瞿藺說:「我先岔了道,她走是正常的。」
莫石南不想繼續跟他扯這聽不太明白的東西,只問重點:「要是找到了呢?」
瞿藺說:「沒什麼。要是找到了,可能她看我在喜歡她,也會順便來喜歡喜歡我。」
莫石南:「……」
**
可世界之大,要找個人不容易;中國之大,要找一個人也難。
可他和姜湖,並非全無聯繫。
通訊斷了數日,等瞿藺國內的核事故告一段落,傅硯笙那邊的聯絡也通了。
姜湖是回了國,這是個好消息。
她是平安的。
瞿藺沒多從傅硯笙那邊打探,姜湖的住所和在國內的消息,傅硯笙也要聯繫他在國內的老師才知曉。
好在姜湖是半個公共人物,雖然如今已退出了公眾視野。
瞿藺聯繫了多年前尚在校園時參加世界腦力錦標賽時結識的朋友向恆,對方是位駭客高手,要檢索定位一個人的信息並不難。
甚至,瞿藺還得了她的江湖在招外教老師的消息。
既然是阿拉伯語,想必是她自用。
於是闊別多日,他帶著一條狗,登門。
把狗留在外面看街,瞿藺自己先進了門,要是他碰了壁,再讓狗去碰瓷。
第35章 棲息地
第三十五章:兩條搖尾巴的犬
江湖內,姜湖在看到瞿藺那張久違了的臉之後,腳步定了一瞬。
室外氣溫日漸攀升,姜湖從未想過會這樣猝不及防地和他重逢,就如同她不會去想像四月飄雪。
姜湖筆直站著。
勒革、伽米、貝松……在那一座座城中發生過的事情走馬燈般在姜湖腦海中閃回,最後停在瞿藺走時那輛在雨幕中漸行漸遠的車上。
那是次不歡而散,姜湖記得清清楚楚。
她留下了她不喜歡的衝動,一個巴掌。
她沒能真得拿起,也沒完全放下。
她是個不想給自己留遺憾的人,他沒解釋便走,但她走人時,仍留了一串國內的號碼,再給他們一個機會。
尊嚴的底線當前,那是姜湖能做的所有。
粗算兩個月了,沒有任何動靜。
按國際慣例,要麼是人死了,要麼是沒戲。
瞿藺更是留下了她極為不喜的欲言又止,話不說清。
這是人這種生物身上姜湖極為不喜的一面。
雖然……也不是完全不可通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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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江湖很靜,整條太乙巷也都是安安靜靜的。
姜湖能感覺到不遠處那個從天而降般的男人在看著她。
她倒也沒轉身,沒迴避,只自然地將視線定焦在前方的落地窗上,繼續往前走。
驚訝,有。
意外,也有。
甚至有隱約的師出無名的激動?
……
但她藏得好,丁點兒沒露。
這是個意外的巧合,還是「處心積慮」?
在勒革,他說他是北方人,而此地是南方。
姜湖心內騰起許多疑問,但她一言未發,就如同兩人從不相識。
就好像她真的只是身為老闆,正面對一個她從未謀面過的求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