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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齊樂呵呵「嗯」一聲,指著陸昂,介紹道:「小陸。」
一個上午走了三個小區,中午兩人回所里食堂隨便對付一些。
老齊要了一碗雜醬面,特地提醒陸昂:「你有傷,要忌口。」經過一個上午相處,老齊挺喜歡陸昂的。陸昂不愛說話,但性格穩重,凡事有主意,站在那兒就能鎮住人。擔心陸昂心裡有疙瘩,老齊主動開導:「以前槍林彈雨、驚心動魄,現在處理這些雞毛蒜皮,會不會不適應?」
「不會。工作性質不同。」陸昂很有心理準備。
老齊不免替他可惜:「你在那邊立過功,完全可以安排到更好的單位。」
高強之前也是這麼說的,組織上照顧陸昂,如果去別的地方,能夠將他安置到更好更輕鬆的崗位。可陸昂自己堅持要來北京。他的身體沒法再繼續當一線的緝毒警察,現在做個普通民警,他覺得挺好。
他喜歡這個職業。
陸昂笑了笑,還是那句話:「我閒不下來。」
「我也一樣。」老齊感慨,「做咱們這行吧,苦是真苦,沒日沒夜的忙。可現在要退休,我這心裡空落落,怪捨不得的。」說完工作,老齊轉而熱心閒聊:「小陸,結婚了嗎?」——他開始發揮老年人餘熱。
「沒。」陸昂如實搖頭。
聽到這個回答,老齊繼續熱情:「談對象了嗎?你條件不錯,我老伴兒認識好幾個不錯的姑娘……」一說到年輕人的婚戀問題,老齊更加停不下來。
陸昂笑:「我有女朋友。」
「啊,有對象了?」餘熱沒發揮成,老齊明顯失落。
陸昂點點頭。看著碗裡的麵條,他說:「要是結婚,就給您送喜糖。」
「行啊!」老齊替他開心,「願意死心塌地嫁給你的姑娘,肯定是個好姑娘,人好,心善。」
陸昂又笑了。他說:「她有點作。」
他吃了安安多少臉色,她發起脾氣來一套套的,沒人能說過她……那些過往湧上心頭,陸昂握著筷子,輕輕一笑。
對講機在響,老齊接到出警通知。所里人手根本不夠,陸昂擱下筷子,迅速跟老齊一起趕去現場。
春夏之交的北京乾燥、微涼,陸昂的新崗位普通、平凡,但依舊偉大。他是一名光榮的共和國警察,他選擇了這一條路,就從來沒有後悔過。
暖陽下,他的背影高高的,肩膀寬寬的,從未改變。
*
從北戴河回北京,依舊三個多小時的車程。
沈寂還算有風度,沒有半途甩掉安安。到了北京,他才將安安丟在路邊。一停住車,沈寂就直揮手,轟她走:「走吧走吧。」仿佛無比嫌棄。
安安也不在意。她徑直下車,關上車門。
沈寂一腳踩下油門,離開得飛快。
後視鏡里,安安的身影越來越小。今天稍微有點起風,她早上出門帶了件薄風衣。如今天色將晚,她將風衣穿在身上,風衣底下露出連衣裙的裙擺。窄窄的腰帶系在腰間,將她的腰勾勒得纖細。她一手插.進口袋,一手隨便搭在身側,能看到艷麗的指甲,嫣紅,囂張。
她美的張揚,她美的張狂。
她的愛也濃烈得如同一把火,卻只保留給了那個男人。
那個能讓她毫不猶豫去死的男人。
那個她一輩子的夢想。
他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他們一起經歷了什麼,沈寂無法得知,他只知道自己永遠沒辦法贏過那個男人。
收回視線,沈寂無聲輕笑。
他說,祝你好運,陸小姐。
*
沈寂停車的地點是一個十字路口。
附近是商場、寫字樓和小區,人來人往很熱鬧,安安身後還有個劇場,劇場的紅色滾動條上顯示著今晚的演出劇目——《暗戀桃花源》。
安安學表演,她慕名看過這場劇。
戲裡,江濱柳和雲之凡在上海走散,數年錯過,年老才重逢。
戲裡,江濱柳還問,之凡,這些年,你有沒有想過我?
當時安安哭得不能自已。
時間讓感情變得厚重,讓本就不多的回憶變得彌足珍貴。
她想啊,怎麼不想?
紅色字幕滾動完一遍又一遍,安安轉眸。
天色完全暗下來。路燈一盞接一盞亮起,蜿蜒向前,不斷延伸,構成夜空下璀璨的河。照亮人們回家的路。
家呀,多麼美好的字眼。
安安也想過結婚,她也想有個家。三年前,她就想和陸昂結婚了。
在那個乾淨而潔白的房子裡。
她要和他結婚,她要給他生孩子,她要和他永遠在一起。此生此世,永不分開。
她不想等到年老才重逢。
她還想給他生孩子呢……
獨自站在這座忙碌而陌生的都市裡,安安忽然無比想念他,她太想他了,想到瘋狂,想到痛苦,想到要死了。
眼眶發熱發酸發脹。
可安安不知道該去哪兒找他。擦肩而過的都是陌生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不是他,一個都不是!
沒有一個是他……
這個念頭真讓她絕望。
安安茫然凝視前方。
她傻傻望著這個世界。
忽然,安安愣了一愣,她瘋了一樣要過馬路。
筆直的馬路車流穿梭不息,偏偏紅燈亮著,安安扭頭想找過街天橋,可兩邊都沒有!安安死死盯住路對面!路對面,有個個子高高的男人隔著車河經過,他身高腿長,他穿純色T恤和牛仔褲,他的左手手腕纏著絲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