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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看的什麼電視呢,安安已經忘了,可能是新聞頻道,也可能是無聊的電視劇,可安安一直在笑。她不僅笑,她更嘰嘰喳喳,陸昂,這個好吃,陸昂,那個也好吃,哎呀陸昂,這個好燙……
陸昂看向她,安安低下眼,仍彎起嘴角,努力微笑。
熱氣氤氳里,她笑起來特別的美。眼中含淚,卻不得不忍著。
她答應他,不哭的。
她不能哭。
安安抬頭,還是對陸昂笑。
*
這天夜裡,安安又編了一條長命縷。之前那條被刀子斬斷了,她就要再編一條新的。坐在燈下,安安眉目專注,五彩的絲線從她指間繞過,一點點編出她的祈禱。
她祈禱上蒼,讓她愛的這個男人能夠長命百歲,讓他能夠平安歸來。
她是那麼的愛他,她是那麼的喜歡他,愛到了骨子裡,所以大慈大悲的菩薩啊,求求你了。
求求你替我照顧他。
滿屋安靜而寧謐,陸昂在旁邊陪她。終於,安安搖了搖手裡的長命縷,說:「好了。」
她起身,走到陸昂跟前。
陸昂左手手腕綁著紗布,安安想繫到右手,陸昂卻點點左手,他說:「就這兒。」
這個男人堅韌而頑強。
這個男人從不認輸。
安安笑:「那我給你系松一些,好換藥。」
「嗯。」
一圈又一圈的長命縷纏上去,纏在陸昂的左手,是她的相思,也是她的祈禱。
她沒辦法陪他了,就讓這條長命縷陪著他,保佑著他。
直到他們再重逢的那一天。
陸昂坐著,安安站在他的面前。
兩人的手輕輕握在一起。
夜啊,請你慢一些,再慢一些,給相愛的兩個人多一些時間,多一絲眷戀,多一點纏綿。
安安俯下身,一如當初,她吻住陸昂……
……
陸昂買的是第二天早上九點出發去昆明的汽車票,臥鋪。
大雨從昨天延續到了今日,天氣陰沉沉的,密不透光。
陸昂送安安過去。
他們到汽車站已經八點半,坐在檢票大廳,安安依偎在陸昂懷裡,她一直握陸昂的手,死死握住。
沒有任何語言,只需十指緊扣。
要交代的話,陸昂昨天已經說過許多遍。他給她的銀.行卡是安全的,她到了昆明後該怎麼做,還有,既然有新的身份,絕對不能再使用「安安」這個名字……所以,現在,此時此刻不再需要任何語言。
只需靜靜依靠彼此。
八點五十,廣播通知檢票。
安安僵了僵,她站起來,拿著票排隊進站。陸昂給了點錢,一併進來。
時間爭分奪秒在往後跑,它跑得那樣快,快得令人不知所措。安安只能緊緊抓住陸昂。兩人的手就沒有分開過。
「昆明的,昆明的,昆明的快上車了。」司機在車門旁邊扯著嗓門喊。
喧囂擁擠的人潮里,陸昂和她最後告別。
終於,陸昂說:「安安,替我收好這個。」
陸昂到這時才展開錢夾。
他的錢夾里,有一張照片,他們在北京合拍的照片。
無垠而浪漫的夜空下,安安靠著陸昂的肩膀,微笑。
指腹慢慢摩挲過去,陸昂抽出照片,遞給安安。
安安抬頭:「這個……也不行嗎?」
陸昂沒答。
安安低頭看向照片,與照片裡的他四目相對。這時他唯一的影像。手顫了顫,安安小聲囁嚅:「陸昂,我們一起走吧。」
「陸昂,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吧。」她紅著眼,抬頭。
陸昂卻只是說:「別擔心我,快走吧。」
時間還剩三分鐘了。
安安背著包上車。
陸昂站在車下,抬頭,注視著她。
他站在那兒,個子高高的,肩膀寬寬的。垂在一側的手腕上,還繫著她連夜編的長命縷。
那些五彩絲線在風裡飄呀飄,飄呀飄……
安安忽然再也忍不住,她直接跳下車,朝陸昂奔過去。她從未跑得這麼快,她要跑贏時間,她太想他了,她怎麼捨得離開?
「陸昂!」
「陸昂!」
陸昂一把抱住她。
親吻。
纏綿的一個吻。
他低頭,她仰面。
唇舌相接,骨血相融。
揪住他的衣服,安安已經帶了哭腔:「陸昂,你什麼時候來找我?」
陸昂說:「我結束了就來。」
「那我可以給你打電話嗎?」安安祈求。
「不行。」
凝視著面前的男人,安安說:「陸昂,你記得我說的。如果你死了,我不會記得你。可是你沒死,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陸昂,不管你是瘸了瞎了還是怎麼樣,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陸昂,記得來找我!」
少女的愛意熾熱而燙心,燙的他好難受……陸昂鄭重點頭。
「好。」
還剩半分鐘了,司機只對著安安催促,「那個昆明的!要走了,走了。」
安安墊起腳,親了親陸昂,她終跑上車。
陸昂站在窗戶底下。
四目相對,車緩緩開了。安安使勁往後轉,朝他揮手。她扒在車窗上,看他。哪怕再也看不到了,安安仍扒在那兒。陸昂給她的照片,她還牢牢揪在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