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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東洲燒烤攤,陸昂沿著斜坡往上。忽的,他停住了。陸昂意外抬頭。
遠遠的,是他看到了安安。
安安撐著傘,站在那兒。
寬鬆的外套罩住上半身,底下是一貫窄窄的黑色皮裙。
兩條腿纖瘦而白。
她的背後是大片晦澀與灰暗,那些陰雲張牙舞爪,唯獨她艷麗、明媚,亭亭玉立。
叫人移不開眼。
那邊,安安一扭頭——
她就對他笑了。
「陸昂!」
安安眉飛色舞地從斜坡上跑下來。寬鬆的外套沒有拉,兩側衣擺被風吹起,宛若鳥兒舒展開的自由羽翼,年輕飛揚。
這一幕還是美。
陸昂只站在那兒。
安安幾步衝過來,一下子抱住他。腦袋在他胸口胡亂蹭了蹭,安安仰頭,仍舊笑得開心。她的笑顏袒露在他的眼底,虔誠又信任,卻讓人心裡難受。
「陸昂。」
她又軟綿綿喊他,一雙眼亮亮的,期待著同樣親昵的回應。
扯扯嘴角,陸昂說:「我身上濕。」他將安安扯下來。
安安也不在意,她將傘遞給陸昂,自己抱住他的胳膊。
她的手實在太涼……陸昂皺了皺眉,問她:「你在這兒做什麼?」
「等你啊。」安安自然而然的回答,還不忘對他撒嬌,「陸昂,我想早點見到你。」——或者說,她一刻都等不了了!安安早早蹲在樓底下,她想往斜坡底下多走一段,又擔心陸昂從另一頭過來。幾番猶豫,她只能等在中間。
她的聲音甜,她的情話也甜,絲絲縷縷往他心底里鑽……陸昂默了默,抽出胳膊,摸摸她的頭。視線往下,掠過安安的頸子,陸昂頓住了。
安安頸子裡多了條頸帶。
黑色皮質的,沒有多餘紋飾,只有一個金屬搭扣。
察覺到他停留的視線,想到「投其所好」這四個字,安安臉頰稍稍發熱,連帶頸子裡也飛起羞赧的紅雲。她一邊拉著陸昂胳膊往上走,一邊嘰嘰喳喳掩飾自己的心虛。安安說:「昨天看到的,覺得好看就買啦。」安安又說:「我們快上去,外面好冷。」
仍是傲傲嬌嬌的小模樣,還知道故意轉移話題,陸昂輕笑一下。
可這笑意轉瞬即逝。
陸昂抿了抿唇,終開口:「安安,我就不上去了。」
「啊?」安安一愣,疑惑轉頭,「你有別的事?」
陸昂搖頭:「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說完就走。」
他的表情是久違的嚴肅,安安看在眼裡,忽然扭頭往樓里去。
她放狠話:「要說就去我房間說,你在怕什麼?」
他明明對她很好,他還替她教訓刀疤男,偏偏要這樣疏遠……安安惱火。她氣勢洶洶,她頭也不回,她不給他別的選擇。
等聽到身後跟著的腳步聲,安安才彎了彎嘴角,但很快她又板住臉。
*
樓道里沒有燈,兩人一前一後,上到二樓。穿過走廊,走到盡頭。安安摸出鑰匙,在前面開門。
隔壁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倚著牆,意味深長地打量陸昂:「是你啊。」
聽到別的女人和陸昂搭腔,安安就更不高興了。
她蹬蹬蹬故意重重走進房間,背對著陸昂,還是惱火。揪了揪手,安安默念「一……」,還沒到「二」,陸昂便走了進來。
手扶住門邊,安安將門關上。
*
門一關,就顯得逼仄而曖昧。
安安房間本來就小,陸昂身高腿長站在那兒,便越發侷促了。安安拿餘光掃了掃他,視線瞥到陸昂濕漉漉的t恤,還有他短短的髮根往下滴的水,她又心軟。
脫下外套,安安一言不發,走到衣櫃旁。
「安安。」陸昂試圖喊她。
安安低著頭,兇巴巴道:「別說話,現在還不想討厭你。」
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陸昂轉眸,打量這個房間。
房間很小,是個單人間。
正中央一張彈簧床,旁邊一個衣櫃,靠窗的地方有把椅子。
這就是安安所有的一切。
簡單而寒酸,她過得不容易。
陸昂默然走到窗邊。
窗戶開著,外面淅瀝的雨絲飄進來,飄到陸昂身上。
陸昂低頭摸出煙,咬在唇邊。
那邊,安安背對著他,不知在衣櫃裡找什麼東西。
約莫過了半分鐘,她終於轉過來,直接將手裡的東西甩給陸昂,惱道:「快擦擦。」
那團東西恨不得直接砸陸昂臉上,全是她的小脾氣。不知情的,以為她丟過來一個炸彈。陸昂眼疾手快接住,才發現是條毛巾。
粉白條紋,底下還有小小的花邊。
像這個純真又美好的世界。
粗糲的指腹摸過去,很柔軟,軟的不可思議,軟軟的在他心尖上戳。陸昂握在手裡,微微有些失神。
安安只當陸昂介意,她冷聲嗆他:「這是乾淨的,我沒用過!」
「知道。」
陸昂眨了眨眼,轉頭,對著窗外。
玻璃窗上倒映的,還是他疲憊的眼。
他手裡仍握著那條毛巾。她剛剛找了那麼久,就是想找條乾淨的毛巾給他。像那天清晨她氣喘吁吁跑來,只為給他送一條長命縷。這種暖意貼著人心,真叫人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