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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條街上沒什麼人,他輕快地哼著十八摸,抓了抓眉骨的刀疤,再摸摸口袋裡的錢,心情越發不錯。可還沒走兩步,張奇偉就停住了。
只見路邊站著一個人,他靠在那兒,肩膀松松往下。
見到他來,這人直起身。
路燈下,他的個子很高,肩膀很寬,兩條腿扎在地上,結實而有力。
張奇偉往後看了看——
整條街就他一個人。
來者不善啊,停住腳步,他扯著嗓子問:「你他媽誰啊?」
「陸昂。」
那人回答得依舊簡單。
一聽這個名字,張奇偉眉心跳了跳,他想起來了,被陸昂狠狠撞過的腦袋也開始隱隱發痛。張奇偉心裡發憷,又不能認慫,於是故意打哈哈:「什麼事啊?」
「你去找過安安?」陸昂這樣問他。
「安安?」
張奇偉冷笑。
「誰他媽還記得?」
這句話音落,陸昂便從建築陰影里慢慢走出來。他個子高,肩寬腿長。走到張奇偉面前,一言不發的,陸昂抬起右手,直接摁住他的腦袋,就往旁邊電線桿上撞過去!
梆的一聲——
張奇偉痛得直接叫出了聲!他抱住頭,縮在那兒,腦袋裡又是嗡嗡嗡響,叫過之後,他一時又說不出丁點話來。他心裡後怕。他剛才明明想躲的,可根本躲不開,陸昂動作快極了,沒有任何猶豫,力道又准又狠!
像個練家子。
一片痛楚之間,陸昂冷冰冰問他:「記起來了麼?」
「記起來了,記起來了。」刀疤男忙不迭點頭。
陸昂便說:「那天怎麼回事。」
張奇偉就將十六號那天的事一股腦通通講了。他是如何接到蘇婷通風報信的電話,如何在汽車站蹲了一天見到安安,還跟著她去了醫院,又叫上安國宏一起去她租的地方,怎麼搶了她的包,又怎麼翻到她床墊底下的錢。
「安國宏?」
「那是她爸。」
「她媽呢?」
「長了瘤子又折騰懷孕,暈倒住院了。」
陸昂的煙原本一直夾在指間,僵了一僵,他遞到齒間,用力咬了咬。
過了幾秒,他才又問:「她那天是下午到的?」
「不是下午。」張奇偉立刻否認,「是晚上,七點多。」
從溫泉度假酒店開車回本地,只需要兩個小時。
可十六號那天,安安一早就退房離開了,她走了這麼久,晚上七點多才到……
陸昂又拿下煙。細細的煙梗在指間捻了捻,他望向旁處,胳膊垂在身側,沒有動。
張奇偉還抱頭縮在電線桿底下,疼得直哼哼。
看他一眼,陸昂半蹲下來,一字一頓警告:「你們有你們的規矩,我也有我的。那是他爸欠的錢,你去找他爸。以後別再動她。」
「知道了麼?」陸昂冷冷問他。
「知道知道。」刀疤男還是連忙點頭。
陸昂面無表情地起身。
走到路口,走到沒有人的地方,陸昂才停下來。夜色如濃墨,鋪天蓋地宣洩,將他深深籠罩住。望著眼前茫茫撥不開的黑暗,他又低頭點了支煙。
指間一點猩紅,陸昂在路口站了一會兒,他慢慢往一個方向去。
經過東洲燒烤攤,沿著後面的斜坡繼續往上,走到一棟樓下。他抬頭看了看,最邊上那間沒有亮燈。刀疤男說,這是安安租的房子。
抬手看了看時間,陸昂隨便找了個地方抽菸。一支煙滅,一支煙起。
*
整片黑暗漸漸消退,變薄、變淡,最終,天色慢慢亮起來了。斜坡上人來人往,還有挑著扁擔叫賣的,陸昂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樓道口。
沒有安安出來的身影。
他走過去,直接上二樓,穿過走廊,敲門。
裡面沒有回應。
陸昂又耐心敲了一次,「安安。」他這樣喊她。
「安安?」
陸昂提高了些嗓音。
隔壁做皮肉生意的女人聽到動靜,倒是出來了。她穿著吊帶裙,抄手,倚在門上,一雙眼往陸昂身上瞄:「你找那小丫頭?」
陸昂盯著她。
那人便笑著說:「她好幾天都沒回來了。」
陸昂一頓,問:「她去哪兒住了?」
「誰曉得啊?」女人搖搖頭,又問陸昂,「做麼,算你便宜點。」
陸昂沒理她,轉身下樓。
站在太陽底下,他太陽穴隱隱跳得痛,陸昂用力壓了一壓。
*
回到胖子的那間老院子,陸昂洗了個澡出來。那隻手錶擱在床頭柜上,陸昂擰開螺絲,取出sim卡,換上。
他打了一行字。
停頓半秒,陸昂又默默刪掉。
*
時間還這麼早,安安自然不會在意興闌珊夜總會裡,陸昂換上乾淨衣服,出門,直接去羅家。
*
今天是周末,羅紅倩沒有課,她正坐在窗邊看書,忽然瞄到外面陸昂一步一步從遠及近的身影,羅紅倩「啊」了一聲,一下子彈起來!
衝到衣櫃門口,她抱出一大堆衣服。
這件不好,那件也不行,羅紅倩在胸口比來比去,不知怎麼就突然想起了安安,想到了她被吃掉的那抹艷麗口紅,想到她站在陸昂身邊無所顧忌的模樣,她穿露臍上衣和窄窄的皮裙,整個人纖瘦又高挑……手停了一停,羅紅倩還是拿起床邊的一件清新連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