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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堂中久久未動,顧懷豐手足冰涼,心中駭然。

  他不過是查范晉陽一個人而已,現在剛有一些動作,便連累了其餘的人。他不信范晉陽有如此大的能耐,所以……這人後面還有個大靠山。至於到底是誰,他就懶得再猜了,他現在只想將那人扳倒而已。

  顧懷豐這麼想的同時,范晉陽亦是這麼想的,這一夜,他府上亦來了個不速之客。

  「為何要如此?終是……太過殘忍了些!」他擰著眉,仔細措辭,又抬手將那紙信箋湊到燭火之上。火苗沿著白紙蹭蹭往上竄,不一時,就將那封信函燒成了灰燼。

  一乾二淨,什麼都沒了!

  望著那堆灰燼,座下那人笑道:「京城裡快要大動干戈了,攔到這人發往京城的信函,雖不是什麼大事,但總擔心他礙手礙腳的,所以……」他欲言又止道:「反正他去年秋天因結黨營私獲罪入獄,聖上根本不會在乎幾個草民的死活,誰還記得這個落魄的探花郎?」

  「那,需要我做什麼?」

  「又不需要你動手,莫要擔心,最後隨便結個案就好。」

  那人的話輕飄飄的,好似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事,范晉陽心頭一涼。

  案前的那枚黑色珠子閃過一絲幽光,幽幽暗暗,化成一道沁人的涼意。這道涼意掠過他的眼眸,引得范晉陽目光落在它上頭。將其輕輕握住手中,他的指腹慢慢摩挲著,似是撫慰一般。

  那人告辭之後,他垂著眼,盯著手心裡的珠子,輕輕問道:「你聽到了?」

  他的聲音極低,無人回答。

  一個人坐了許久,范晉陽吹滅燭火,將閃著幽光的珠子放回雕花漆盒之中方回房去。他的嬌妻在等著他,他的未來亦在等著他。

  黝黑的房內,漆盒內發出幾不可見的微弱青意,倏地,卻被一股極強的金芒狠狠壓了下去。這是暗夜裡的無聲博弈,如此反覆幾次,終是陷入黑暗,只剩一片慘白的月色。

  很深的夜裡,懷豐睡意全無,他穿著中衣踱出自己的小院子,七繞八繞地,就到了阿秀曾經住過的小院中。三月的烏樟樹已經發了嫩綠的新葉,四周縈繞著一股清清淡淡的幽香。他抬頭仰望著樹梢上挑著的那盞燈籠,隱隱綽綽之間,便又想到了她。

  唇角微翹,勾起一抹笑,雖然清冷,卻比月色暖人心弦。

  一切安靜極了,只有料峭春風偶爾拂過的窸窣聲音。

  在這樣的無聲無息之際,他沒有察覺危險蒞臨。

  暗夜確實是罪行最好的掩護色。

  十數個人蒙著面,身穿夜行衣,一個箭步依次躍上牆頭,悄悄落地後,四下散去。

  整個顧府,沒有一丁點人聲。

  因為,但凡看見他們的人都死在了他們刀下,成了叫不出的亡魂。一刀又一刀,一個又一個,沒有感情,沒有溫度,沒有人來憑弔,動作利落極了,殺戮蔓延。

  腳步聲低低傳來,顧懷豐回過神,他扭過頭去,後頸處猛然吃痛,他微微眯起眼,根本看不清來人,登時就暈了過去。

  ……

  翌日,顧家慘案震驚安州闔府,整整三十七條人命,皆是一刀斃命,無一人存活。

  三十七具死屍覆上乾淨的白布,整整齊齊列在顧府堂前,一排又一排,端地滲人。

  范晉陽踏入顧府還未走近時,只遠遠望見這樣一個慘烈的情形,他的眼前一黑,忍不住眩暈。幸得身旁的人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才沒有癱軟下去。

  昨夜,三言兩語之下,他根本沒有預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居然無一人存活,居然就這麼斷了所有的後路……

  風聲低低呼嘯,輕輕泣訴,宛如一首最純最痛的悲歌。

  愣愣望著這一切,他眨了眨眼,勉強鎮定問道:「顧懷豐呢?」

  衙役掀開一具白布,露出一張稜角分明的臉,閉著眼,抿著唇,卻依舊清冷。若是盯久了,那人好似會陡然睜開眼一般。

  他的心一沉,晚山真的死了,可不知為何,他的心裡根本沒有意料中的暢快,反而很害怕,害怕得不能自已……

  這一夜,范晉陽回府之後,仍是先去書房。

  剛推開門,他就愣住了,地上散落著幾塊黑色珠子的碎片。他連忙上前,正要俯身去撿時,一張放大的慘白的臉躍入眼帘,他猛地被嚇了一跳,忽的直起身往後避去,說時遲那時快,一隻形容枯槁的手準確卡住他的脖頸。他動彈不得,呼吸不得。

  眼前是個男人陰森的臉,模糊極了。

  「你是誰?」

  男人沒有答話,泛起的黑煙之中,一個紅衣身影緩緩顯出身形,她披著頭髮,面色鐵青,格外駭人,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房中唯一的活人,似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衣袂翻飛之間,她說:「桐江,殺了他!」

  沒有一絲溫度,沒有一絲情感,再多的過往都抵不過現在無盡的恨意……

  作者有話要說:

  ☆、消亡

  她的聲音不如原來那樣的清脆,反而跟桐江一樣,很是嘶啞,而且啞得厲害,好像渾身上下都灌著風。

  是的,那具百毒不侵、萬年不朽的檀木身軀,已經被和尚毫不留情地給毀了。

  如今的阿秀,僅僅是殘存的半縷魂魄。

  那一日在西郊的亭中,和尚並未立刻讓她魂飛魄散。他將阿秀的三魂七魄注入黑色的鎮魂珠中,鐵了心要她歷經七天七夜的煎熬,他要她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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