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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一處賣胭脂水粉的鋪子前,裡面擠著幾個姑娘家,明英居然也跑了進去。顧懷豐冷冷打量,沒有硬著頭皮進去,而是留在外面。

  過了好久,明英揣著一堆東西出來。大大小小,皆是女子用的胭脂鉛粉,裝在一個個粉盒裡,格外精緻。

  見顧懷豐滿臉狐疑,他笑著解釋道:「想著一一平日太過素雅了,我便給她買點備著。」

  顧懷豐恍然大悟,「少俠對一一姑娘倒是情深意重。」

  明英低頭挑挑揀揀,拿出一盒來,「這是給阿秀的。」

  顧懷豐怔住,正色看過去。那是個花瓣形的粉盒,上頭燒制著大朵大朵紅色的山茶花,其實,和阿秀很配。

  明英又道:「她這些日子境況不太好,我想哄她高興,就說是你送她的,如何?」他雖然不大喜歡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但阿秀對這人的心思,他如何會看不出來?他不知二人出了什麼問題,但是這樣,總能讓阿秀開心些。

  明英將粉盒遞到顧懷豐跟前。

  金烏之下,這個粉盒仿佛是個噬心毒藥,顧懷豐從未如此為難過。

  他怔怔看著,舉起手,慢慢推了回去,「這樣不好。」說著,又闊步往前。

  明英氣得跳腳:「虧我師妹對你那麼好,為了你,都……你個忘恩負義的傢伙!」

  顧懷豐腳下步子一滯,不過稍作停頓,又繼續提步往前。是個天底下最決絕清冷的背影。

  她對他的好,他怎會不知道?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好了!

  明英回船之後,徑直去找阿秀,將那盒胭脂給她。

  阿秀歡喜不已,她俏皮道:「倒是讓你破費了,又花了不少私房錢吧,以後還你。」

  明英囁嚅著始終沒有講出那個謊言。他打了個哈哈,逃回房去。

  阿秀坐在窗下的銅鏡前。鏡中面容蒼白,毫無生氣。她靜靜看著,扯出個微笑來。碎金斑駁,落在她此刻的笑顏上,更顯乏力。

  指尖沾了一層胭脂,往兩頰抹去,再用指腹慢慢暈染開。阿秀的動作生澀。生前她只在出嫁那日塗過胭脂,死後也只有這麼一回。

  最後,鏡中出現的紅妝東一塊西一塊的,並不均勻,一點都不好看,反而多了一絲可笑。

  阿秀仔細端詳,終於再一點點拭去。

  她覺得,這一刻的自己,真的是一個離世許久的鬼魅。

  阿秀前所未有的想要解脫,而她的解脫,其實從頭到尾只有一條路!

  夜裡,如同往日一樣,阿秀依然輾轉反側,不敢闔眼。煎熬許久,她推門而出,獨自走到外頭。

  夜空浩瀚,陰雲浮動,唯獨銀月如鉤。她靠在船舷上,沒有望向無垠的天際,只是低頭看著漆黑的船底,底下是渾濁的滾滾江水。

  若是從這兒跳下去,會不會就能解脫了?

  不受控地,她不自覺往前了一步。一時間,風大起來,就連拍過來的浪都更洶湧了一些。

  阿秀正欲再往前一步,倏地,她的心撲通跳了一下。阿秀不敢相信,欣喜之下,她連忙回身張望。

  借著夜色,那人隱去身形,只有秋風偶然吹起他的衣擺,才會露出低低的白色一角。沒一會兒,他自己也發現了這個漏洞,於是,他的身影又往裡避了一避。

  真傻啊!

  漆黑的夜裡,有這樣一個人如此待你,便也夠了……

  往後幾日夜裡,阿秀便不再貿然出門了。說來說去,她不過是捨不得那個呆子吹風著涼。他身子那麼弱,如何經受得住?

  可就算悶在房裡,阿秀也能察覺到胸口時不時傳來的動靜。心臟的跳動,熱血的流動,都令她心安,能讓她暫時從那些噩夢之中解脫出來。

  阿秀心裡明白,那人也許立在廊外,也許就躲在她的門邊。他用著這樣蠢笨卻又直接的法子,只為了能讓她好受一些。

  因為,阿秀曾在顧懷豐面前提過他那顆心的諸多好處,雖然顧懷豐是不相信的,可他依然悄悄記住了。

  如此過了七八日,他們終於到了東州。

  作者有話要說:

  ☆、分離

  船停岸的時候,明英大大鬆了一口氣,他肩背長刀,手拿包袱,一馬當先走在了前頭。阿秀跟在他後頭,沒走幾步,遠遠就瞧見了一個勁瘦的黑衣身影。也許是桐江的神色太冷,也許是他氣場太強,他的旁邊自動空出來一個小圈,沒人敢往裡踏去半步,所有人都繞著他走。

  阿秀心生奇怪:沒有幽縈,這傢伙怎麼也幻化成人形了?還特意在渡口等著?有這麼好心?

  明英自然也瞧到了。他本來想裝作沒看見的,但是被桐江冷冷一瞥,就只好硬著頭皮上前了。說來奇怪,他實在有些怕這個冷麵惡鬼。

  「桐,桐兄弟,你怎麼來了?」明英問道。

  桐江哼道:「你們的那位好師父指使我來這兒候著你們兩個。」

  「師父?」明英跳起來,東張西望,「師父他來了,在哪兒呢?」

  桐江嗤道:「八成又在勾搭哪個大姑娘!」這話不假,也不知是雲陽子皮相太好,還是其他,看上他的大姑娘能夠從安州排到東州了,還能再繞回來,說不定再打個蝴蝶結什麼的。

  明英不理他的揶揄,只招手讓阿秀快點,說是有師父下落。阿秀先前順著風隱約聽了兩句,所以也加快了步子,急忙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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