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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白色身影的戾氣,與現在來的這個,一模一樣。

  阿秀不敢大意,她隨意擦了擦身子,穿好衣裳,抄起油傘,奪門而出。走廊上空無一人,四下打量,並沒有看到晌午那個影子,她只好沿著樓梯而下。

  剛才還縈繞四散的煞氣,此刻已經漸漸聚攏在了客棧里的某處地方。阿秀心知那鬼定然現了形,刻意收斂了氣息,以至於她探不出方向。阿秀只好握緊青布油傘,緩緩催動內力。傘柄上流動著的青光漸盛,似乎與主人心意相和。

  少頃,那傘好像活了過來,突然掙脫開阿秀的手掌鉗制,它輕輕一彈,傘尖指向某處,引著主人前去。阿秀不再耽擱,忙順著指引,追了過去。

  七拐八繞之後,停在一間房門前。阿秀一愣,頓住了步子。這裡是顧懷豐的房間,她先前親眼看著他進去的。可那比她更強的厲鬼,也在裡頭。厲鬼在此出現,只會做一件事,就是要吸盡人的精血和元神。自己現在空有人形,根本沒法上天入地,怎麼和那厲鬼斗?但要阿秀眼睜睜看著顧懷豐慘死,她又做不到。

  不待多想,她還是一腳踹開了門。砰的一聲,阿秀徑直闖了進去。屋裡很空,不過一張通鋪,幾個桌椅板凳,很是簡陋,王二也不在。而那屏風後頭,熱氣騰騰之間,夾雜著幾縷墨青泛紅的鬼氣,這是要殺人的先兆。

  阿秀不敢耽擱,提氣便掠了過去。屏風後頭殺出個鬼影來,果然是中午遇見的那個!她看著阿秀,惱羞成怒,道:「你既也是厲鬼,為何要壞我好事?」

  阿秀往屏風看去,見顧懷豐暈在木桶之中,也不知到底如何了。她心下焦急,忍不住喝道:「我不管你其他,但此人就是不行!」

  那鬼掩面媚笑,眼波流轉之間,瞥向昏迷的顧懷豐,疑道:「怎麼,此人是你情郎?」聲音格外嬌糯,若是被個凡人聽去了,只怕經受不住媚意。

  「你管他是不是我情郎,總而言之,就是不許你傷他。」阿秀回道。

  她一愣之下,笑道:「你是鬼,他是人,怎麼能在一起?」她將阿秀來回打量了遍,接著道:「我看你不過千年修為,如今雖有了這具檀木人形,但也不是個長久之計。倒不如將他……」她玉手遙遙一指,正好指著顧懷豐,道:「將他給我吧,也好助我修為。」

  阿秀怒意叢生,她執傘上前。但那身影並不接招,偏偏往後退。到了牆根處,她倏爾散去身形,只剩泛紅似血的戾氣縈繞在阿秀周邊。她以內力傳聲:「小丫頭,記著我枚煙姐姐。好生看著你的情郎,若是他落了單,我可還是要來的,反正你打不過我。」

  枚煙的戾氣太兇煞,此刻緊緊圍住阿秀,逼得她體內的煞氣一併翻騰起來。阿秀心中不妙,她手握住油傘,勉強念誦清靜經。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道濃煙消散,阿秀方緩過勁來。她只覺得渾身虛脫,面色愈發的白,剛剛吁出口氣,就聽身後有人結結巴巴道:「阿,阿秀姑娘,你怎麼在此?」

  阿秀大驚,她將那個呆子給忘了!

  原來,濃煙散了,顧懷豐也就醒了。眼前那人一襲紅裝,頭髮濕漉漉的披在身後,只這個背影,他就認出了是阿秀。此刻,他坐在澡盆中,動也不敢動,只是錯愕非常。

  阿秀回過身來,訕訕一笑。她不願催動檀香迷惑他,免得他的元神再有所損耗。所以,阿秀走到顧懷豐跟前,準備強行施那個幻夢訣。她俯下身子,一手輕輕往他額上探去,嘴裡哄道:「你做夢呢,我在你夢裡路過。」

  顧懷豐不信,他在水底掐了自己一把,哎呀,好痛!

  他眉頭緊蹙,身子往後仰去,水流嘩嘩的,讓阿秀的那隻手就落了空。他正色道:「我明明是清醒的,阿秀姑娘,你為何要騙我?還有,你,你為何在此,偷,偷窺我?」

  阿秀哭笑不得,她雙手齊上。一手使用蠻力,摁住那人的肩膀,另一隻手,在他額間變幻出個訣法來,口中振振有詞。

  顧懷豐雙眸圓睜。他覺得這個場景好似有些眼熟,但怎麼都想不起來。他的肩頭被阿秀死死摁住,她的手雖然很冰,但此時卻好似一團火,拼命炙烤,他就忘了拂開。顧懷豐傻傻看著阿秀,正欲說些什麼時,眼睛裡白光一閃,昏睡過去。

  阿秀松下一口氣。王二不在,她便將顧懷豐扶著靠在桶沿上,免得他滑到水裡。趁此機會,她看了一眼這人的鎖骨處。

  那兒一片白皙,什麼胎記都沒有。阿秀一滯,心裡就有些難受了。他不是阿牛?

  正這麼沮喪想著,她的心突然又砰砰跳了兩下,她的手掌正扶著顧懷豐的胳膊,陡然間,也從指尖傳來一個溫熱的觸感。那是屬於人的溫度,阿秀嚇得鬆開了手。她不可思議地看看自己的指尖,好像上頭還殘留著那人的體溫。

  阿秀傻傻地看著顧懷豐,她蹲下身子,湊到他跟前,悄聲問:「阿牛,是你嗎?」

  可是,怎麼可能有人來回答她呢?

  阿秀伸手,慢慢撫向那人的面龐。這一回,掌中的溫熱不復存在。她捧著那張俊臉,期望從中找到任何的蛛絲馬跡。可是一切都是徒勞,她忘得實在太乾淨了!

  阿秀不由怨憤自己,她心下壓抑,又難受,怔怔看著那張臉,她顫顫巍巍地探過身去,在他眼梢底下,那顆很淺很淺的痣上,輕輕落了個吻。好像如此這般,才能慰藉一些心中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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