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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安宮前的石榴,握住掌中皆是小小的一枚,紅的都不明潤,待撥開其間,就見裡面白的靜乎通透,幾粒放入嘴裡,一口咬下,汁水並不多,但那股又苦又澀又酸的味道,立刻就徘徊充盈在口中的每一個角落,逼得她直皺眉,眼眶瞬間就泛了紅。

  文墨搖搖頭,將手中剩下的都放在紅盤之中,不由嘆息,這宮裡竟然連株石榴都養不了了。透過棱窗望向外面,綠油油的石榴枝葉拼命的迎風招展,看似生機勃勃,可內里卻是最難吃的滋味,這何嘗不是個巨大的諷刺?

  她再看看盤中的石榴籽,還是捻起一枚入了口,舌尖包裹其中,她忽然覺得很暢快。

  「皇后娘娘,老佛爺跟前的玉雯姑姑來了。」咸安宮首領太監趙忠海繞過屏風進來通報,他彎著腰,一手拿拂塵,一手托著,極恭敬的模樣。

  文墨「嗯」了一聲,又隨手剝了幾粒,才讓人進來,趙忠海正要出去,文墨又喊住了他,吩咐他去太醫院拿些安神的藥來,近日,她總睡不安穩。

  玉雯來不過是老佛爺要請皇后過去,帝後二人這一吵倒是讓太皇太后對文墨又親近了些,這些日子,三不五時地會找她過去,美其名曰替皇帝挑些人進宮,實際上都只是知會她一聲罷了。

  文墨到雅韻齋時,見到案上那些畫像,心裡頭雖早有了準備,但仍是一緊,像是被人揪住一般,她面上掛著笑容,穩穩地請了安,才坐下,與太皇太后一道端詳起來。

  因這回是皇帝的第一次選妃,位分高,又還沒到選秀的時候,所以就在京中幾位高官之中考量,何況,有幾人的年紀也大了,不能再等了。

  入眼皆是些熟悉的面孔,挑來挑去,又有什麼意思?文墨看了會,就撇開眼,專心喝起茶來。

  太皇太后命人托著兩幅畫像看了許久,終讓人撤下一幅,文墨知她有了主意,這時才打眼瞧了過去,面前這畫中之人手執竹扇,抿唇微笑,好一副端莊的大家閨秀的模樣,正是王太傅之么女瑤華,年紀與皇帝一般大,與皇帝也算般配。

  文墨想到與她有限的幾回照面,微微挑眉,這人使得最好的一招,只怕就是笑裡藏刀了。

  太皇太后問她如何,文墨淺笑,只說但憑皇祖母做主就是了,她端起茶盞,慢慢品了一口,就聽外頭內監通傳,說是皇帝來了。

  文墨一怔,他們倆已經許久沒碰上面了,就連初一十五這樣祖制的日子,他都沒來咸安宮,而中秋家宴上,她又藉故身子不好推辭沒去。如今,猛然這樣撞在一起,她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長青跨入雅韻齋正殿時,就見齊刷刷跪了一屋子的人,再一看正中間那人,可不是他朝思暮想的皇后?

  他一衝動,張口就要為自己這些日子冷落她而道歉,一來,二人置那勞什子的糊塗氣,二來,他這些日子被前朝那堆破爛事情煩地沖昏了頭。

  長青心疼文墨的身子,正要上前扶她起來,就見到案上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這一刻,他就明白了太皇太后今日的用意,也明白了文墨的態度。

  玄色的衣擺像是一陣風飄過眼前,未做一絲停留,就聽那人道「起來吧」,文墨由荷香攙著站了起來。

  她今日著了件粉色襖裙,鬢間斜插一支玉簪,一柄珠釵,南海珍珠透亮,襯得人清清淡淡,宛如一朵出水尖荷,似又瘦了一些,長青不敢多看,淡淡移開眼,裝作不知情,便問太皇太后今日何事。

  文墨此時坐在下座,只專心喝茶,聽他二人交談。

  太皇太后在說了一長串早就備好的說辭之後,終於繞到選妃之事上,長青邊聽邊拿眼瞟文墨,見她垂首未說一句話,一副安安靜靜的乖覺模樣,他想到那夜裡二人的爭執,心底溝壑深深淺淺,酸澀難平,要說的話,到了嘴邊,就開不了口了。

  「皇帝,你意下如何?」太皇太后又問了一遍,長青才緩過神來,他踱到案桌旁,攤開的全都是面容姣好的年輕女子,或嬌俏可人,或端莊大方,或美麗傾城,可是他看來看去,心裡想的竟然都是那朵艷紅的石榴花。

  這要了他的命!

  長青抬眼看向身側那人,烏髮掩映下的白皙面龐有了些模糊之色,他再回頭盯著面前幾幅畫,泛白的指節重重扣著桌面。

  一頓一頓,屋裡極靜,眾人猜不透皇帝的用意,都緊著根弦,只聽皇帝說道:「再將凌相長女葉眉一併納進宮吧,兩人的封號由皇祖母和……皇后擬定即可。」眾人聽了,這才鬆了口氣,只有文墨怔忪。

  長青說完,就往文墨那兒看去,只見她面無表情,放下茶盞,起來福了福身,卻並未說什麼。

  她仍是垂著眼稍,在臉上落下一片陰影,看不清表情,長青上前幾步,喚了聲「皇后……」,他要說的話,很多很多,可是,從何說起呢?

  千言萬語,到了這一刻,只化作了這乾乾澀澀的二字,一如無法跨越的鴻溝。長青忽然感到傷懷,和命運無法更改的悲哀。

  這二字,不正是他給她的枷鎖麼?長青到此刻,才真正明白那日她的話,他又憑什麼和她置氣?

  文墨抬起頭,那雙彎彎的眉眼,眨了眨,卻不敢落在他身上,目光隨意看了看,又垂下頭,道了聲「臣妾遵旨」。

  言語之間寡淡異常,如她今日這人一樣,仿佛沒了生氣,只剩清冷和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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