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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涵之抿了口茶,這時候突然說:「阿煙,伯母聽說你現在還單身,要不要考慮跟阿則復婚?」

  寧則遠剛要離開的腳步突然滯住,靜靜站在那兒,心臟和著古箏的音色胡亂起伏,跳得很亂。

  他知道這個問題是母親故意問的,他可以預料接下來的答案近乎殘忍,寧則遠不想聽,卻又忍不住不聽。

  屏風內安靜了一瞬,宛如幾個世紀那麼長,好煎熬……

  林煙掩去初始的驚訝,指尖慢慢摩挲著茶盞,微笑著說:「伯母,我現在過得很好,而且我和旭東這幾天正在準備結婚的事。」

  她以為這樣翁涵之不會再問下去,沒想到對面的人老神在在地笑了笑,又接著問了個更加直白的問題——

  「阿煙,你心裡真的沒有阿則了?」

  寧則遠心頭一跳,林煙也是徹底怔住。

  翁涵之笑:「阿煙,四年前我們母女倆聊天,我說則遠心裡是在乎你的,只是他為人偏執又一向自負,從不會表達,到現在,他依然是!則遠昨晚回來和我吵了一架,我看得出他很想挽回和你的關係,有些話他說不出口,我這個母親只能勉為其難的代勞……」

  「阿煙,你心裡真的沒有他了麼?」翁涵之又問了一遍。

  寧則遠呆呆轉過身,望著那個背影,有些話他說不出口,這輩子是再沒機會說了……

  林煙慢慢抿了口茶,烏龍的暖意在她口中肆意縈繞,很香,讓她神智恍惚又清明。

  林煙淡淡微笑:「伯母,我對則遠真的沒有一點別的想法了。你也知道的,感情上的事從來勉強不了。」

  錯過了,便是錯過了……

  寧則遠心沉下去,再沉下去,沉到無盡的海底,與那些發了霉的陳年舊事作伴。不,其實這四年,他一直活在孤寂的海底,遙望著海面那束光,殊不知,這一切早就沒了意義,都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她徹底放手了,他卻還在苦苦掙扎,抓著一團泡沫,無用的掙扎與懺悔……

  寧則遠深深垂下眼眸,他正要黯然離開,翁涵之突然喊他,「阿則!」這一回,不去也得去了!寧則遠抬眸,一臉強自的淡容。

  林煙卻又是一怔,她順著翁涵之的視線回頭,就見一個瘦瘦高高的身影立在屏風外,也不知他來了多久,又聽去多少。

  寧則遠神色平靜的走進來,「媽,林小姐。」他微微頷首,坐在翁涵之旁邊,一舉一動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矜貴,再也不見昨夜的燥郁。

  林煙一時尷尬,正好佟旭東打電話過來,她順勢提出告辭,翁涵之寒暄幾句,又說:「阿則,你送送阿煙吧。」

  林煙還要拒絕,寧則遠起身闊步走了出去,她只好跟翁涵之道別。

  寧則遠走得很快,她跟不上,僅看到一個繃得筆直的身影。走出茶藝館,寧則遠已經極有風度地替她打開副駕駛的門,林煙不好意思再要求坐到後面,於是客套地道了謝。寧則遠也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應該的。

  二人一路無言,林煙和他在一起實在沒什麼需要硬聊的,不如沉默來的自在。

  她正偏頭看著窗外,旁邊那人忽然斯文有禮地問她:「我可以開窗麼?」

  車裡冷氣很足,一點都不熱,林煙不懂他的用意,只點頭說隨意。

  寧則遠將他那邊的車窗大開,他一手支在窗戶上,一手握著方向盤,眼神定定望著前面。夏季悶熱又潮濕的風黏黏吹來,他的短髮瞬間亂了,像是鳥兒無助撲棱的羽翼,又像是原野荒蕪的枯草。

  林煙總覺得寧則遠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具體是哪兒,她又說不上來,也懶得再深究。

  周五下午這個時間點整座城市慢慢開始擁堵,他們在喧囂的世界裡走走停停,像一隻背了殼的蝸牛。

  不知遇到第幾個紅燈的時候,寧則遠終於開口說話了。

  「林煙——」他喚了她一聲,又說:「對不起。」

  對面汽車的鳴笛聲,不遠處商家的促銷聲,匯聚成漫天的喧囂。這漫天的喧囂中,他格外鄭重地說,林煙,對不起。

  記憶里,寧則遠只跟她道過一次歉……林煙側目望著他,有些不可思議。

  寧則遠只是垂著眼,英俊的臉上落下一小片陰影,眸色晦暗不明。他說:「林煙,我特別抱歉昨晚說了那麼冒昧的話,還有……四年前所有的事我都特別抱歉。」

  林煙忽然愣住,不知該說什麼。

  那樣的喧囂里,他努力繼續在說:「誠如我母親所言,我是個特別自負的人,所以很多時候行為處事沒有考慮你的感受,四年前是,四年後還是。林煙,對於打擾到你的生活,我真的特別抱歉,你就當是看個笑話吧……」

  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呀……這些話再不說,只怕也再沒了機會。

  寧則遠淡淡望過來,眉眼英俊,眸色沉雋,嘴角輕輕扯著,是個淺淺的笑意,一派的斯文儒雅之態,唯獨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不可見地顫了顫。

  他最後說:「林煙,我由衷的希望你幸福。」

  林煙傻傻望著他,動了動嘴角,前面正好綠燈,寧則遠淡淡一笑,別開眼,再沒有說話。

  到他們樓下,他又紳士地替林煙打開車門,手裡多出一個方方的盒子,他說:「珍珠雖然不是我的女兒,可我挺喜歡她的,這是我買的珍珠手鍊,不是很貴重,你拿著吧,就當是我微不足道的一點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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