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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太過冷靜,翁涵之莫名有些擔憂,「不知道。」她拿出一個文件夾,又說,「這是阿煙留下的離婚協議,她已經簽過字,剩下的都交給她的律師處理。」
「她有律師?」
寧則遠拆開文件夾,極快掃了一眼。這份協議里林煙什麼都沒要,甚至連多餘的要求都沒提,只是離婚。她的字一貫潦草,連最後簽下的名字都是那樣,通通都是她的漫不經心!
寧則遠收起來,儘量平靜地問:「哪個律師?」她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她出來!
翁涵之見狀就明白他的打算,當即慍怒,忍不住喝斥:「阿則,你別去找人家律師麻煩!」寧則遠微微一滯,翁涵之又說:「阿煙對我說想跟你離婚,我一開始不同意的。她求了我很久,是我不忍心她受苦……」
「她到底怎麼了?」寧則遠低低問。
他不在的時光里,林煙到底怎麼了?
……
回到家,裡面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寧則遠走進臥室,側身坐在柔軟的床邊,視線落在枕畔,深深凝視,像是看著離開那天的她。那時的她,微卷的長髮鋪在潔白的枕頭上,像華麗的綢緞。小半張臉露在被子外面,眼睫輕顫,簌簌的害怕。
那天,他很想低頭再吻一吻她,很想捻起髮絲再聞一聞她的軟香,很想跟她說說話,很想親口對她說,林煙,留下來……很想,很想的。
可是現在,她走了,將他留在痛苦中,他什麼都沒了……
沒有了她,他一個人待在看不見天日的牢籠里,找不到出路。
沒有了她,他一個人活在這段荒唐又沉重的過往裡,永不會被救贖。
「阿則,你別再去打擾她。你如果真的對她好,就讓她走吧……」
這是翁涵之的話。
寧則遠無力地低低垂下頭,柔軟的額發耷拉下來,再柔軟不過,宛如雋永的舊時光。那片沉寂的陰影里,他孤單單地坐在那兒,手裡攥著枚領夾……
這是林煙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他唯一還擁有的東西。
☆、第三八章
《盲愛》
四年後初夏
街邊的梧桐鬱鬱蔥蔥,耀眼的陽光從樹梢間灑下來,化作一地的斑駁陸離,讓人看著就覺得熱。
梧桐樹下,有個女人站在那兒不停低頭看表,應該是在等著誰。
遠遠的,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瞧見她穿了件淺色的連衣裙,微卷的長髮隨意披在肩後,偶爾有風吹過,發梢輕輕拂動,明媚又輕快。
視察完新建成的翠湖廠區,車一開出來,寧則遠便一眼注意到路旁的這個女人。
后座上,那雙漂亮的長眸微微眯起來,他鬆開領帶,長腿輕輕交疊著,視線沉沉地落在那人身上,目不轉睛。
漸漸近了——
他的心突突跳了下,接著,是一絲輕微的抽痛,最後,是窒息。
四年了,每每看到與林煙相像的身影,那種黑暗中的絕望還是會一點點捲土重來,然後慢慢折磨著他。
車緩緩經過,又極快的駛離。
這人又不是她……
寧則遠收回視線,淡淡望向遠處,眉目沉雋,安靜的像一幅畫。
晚上有個飯局,他最近胃不太好,不過抿了口酒,臉上就泛起病態的蒼白,正好找到個藉口不喝了。酒過三巡,包廂里烏煙瘴氣,寧則遠去外面透氣。他剛走出來,有侍應生要引他去餐廳的露台:「寧先生,有位女士想見你。」
誰想見他?
寧則遠心裡緩緩縈繞起一絲期許,他慢慢跟著過去。到了那裡,一人倚在欄杆上笑意盈盈望過來,他的心忽的又慢慢沉下去。
「你怎麼來了?」寧則遠問。
秦嫣說:「我也在這兒和朋友吃飯啊……」
寧則遠聽了,只是抿起唇笑,淡淡的淺淺的,讓人捉不住,也猜不透。
「你最近身體不好,別喝太多。」秦嫣關心他這麼說道。
「嗯。」
寧則遠的聲音一貫清冷,此時此刻,比這夏夜潮濕的風還要涼。
秦嫣靜靜望著他,忽然說:「阿則,你真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你生日?」他下意識地問。
秦嫣有一瞬間的怔忪,倏地又笑著說「你真是喝多了,連我生日都不記得」,說著上前擁抱住寧則遠。
「阿則,生日快樂。」她鄭重其事的說。
被抱住的那人身體明顯一僵,秦嫣適時鬆開手,退開兩步,問:「想要什麼禮物?」
寧則遠搖了搖頭,又微笑著道謝,話中帶著與生俱來的疏離,好像隔著層淡淡的朦朧的紗,讓人永遠走不進他的心。
秦嫣卻依舊笑,咽回要說的話,她改口說:「我在樓下等你,待會你送我回家。」
這一夜,寧則遠讓顧銳先送秦嫣回家,他再回老宅,弄到很晚。他睡得不算踏實,小黃還偏偏和他擠在一處。背上傳來溫暖熱度的那一剎那,寧則遠輕輕睜開了眼。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他似乎聽到有人對他說,則遠,生日快樂……
那種幻覺越來越清晰,清晰到有人從後面擁著他,夜夜來折磨他!
坐起來囫圇吞了藥,寧則遠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第二天,他臉色不算很好看,眼底覆著淡淡的黑眼圈,下午開會的時候更是時不時走神。當意識到自己再次走神的時候,寧則遠站起來,示意先暫停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