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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肆一看場面僵持住了,連忙遞台階過來給謝安下:“小姐,您與邵陽君大人素來親厚,這開道門方便兩家常走動不是?”
誰與他親厚了!何況這門就差開到她寢居門口了,與引狼入室有何不同。
謝安冷著臉不應,阿肆急忙將求助的眼神投向李英知,李英知咳了一聲,又拍拍李頎的小腦袋。李頎乖乖過去,牽起謝安的手搖了搖:“姨姨……”
謝安嘆了口氣,李英知好意思算計個小孩兒,她可不好意思與這么小的孩子置氣:“罷了,開就開吧,只不過中間給我拉起道木柵欄!”
李英知乜了她一眼,誰家圓月門裡拉柵欄?罷了,他心中得意,左右牆打通了,區區一道木柵欄算什麼!
謝安瞟見他眉梢掩不住的得色,冷笑一聲,指派著十五:“去西市買兩條狼青子回來,要三天不吃飯的那種,給我拴在這柵欄上!”
李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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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頎頭一次出皇宮,看什麼都是新鮮有趣,哪怕足不出戶在謝安的宅子中臉上笑容也比在宮中多了許多。謝安沒有帶孩子的經驗,只管吩咐珊瑚好吃好喝地供著他,自己則埋首於一尺來厚的兵政之中。她的陪就是字面意義上的陪,保證人在那便夠了。
她自覺可以,小皇子卻沒那麼好打發的,被珊瑚餵了一會點心後沒耐心干坐著,眼珠子一轉悄手悄腳地向謝安爬去。
魏博請朝廷增加糧餉……
若不是自己多少了解一些田嬰,又與他有些交情,這魏博鎮年年加餉擴兵光地方監察御史那一道關卡就過不去,更不要說柳子元三番五次提醒自己留意魏博了:
“以藩治藩本朝的先帝們不是沒有試過,但現在的局面你也看到了,藩鎮是餵不飽的狼,肉給多了只會讓他們越來越餓。”
謝安何嘗不知道呢,但打又打不過,收又收不回來,內憂外患的局面之下以藩治藩不說最好,對目前來說起碼是最合適的手段。在合適的時間裡做合適的事,這便是謝安的處事原則。
如果東都與關隴兩邊的兵力能與中央一條心,或許朝局又會是另一番局面了……
但謝安也清楚,只要她坐這兵部尚書的位子一天,就別想指望李家洗清革面,幡然悔悟“嚶嚶嚶,陛下臣知錯了!這是關隴軍的護符您拿去吧!”
“姨姨!”
稍一出神,謝安膝上多了一坨沉甸甸的肉糰子,與謝心柳有七八分相似的眼睛熠熠閃光地看著謝安:“姨姨帶我去逛西市!我要看胡人吐火球!”
被打斷思路的謝安捏捏鼻尖,否決地乾脆:“外面太危險了,不能出去。”
“嗚……”肉糰子扁嘴,謝安的說一不二他見識過,他退而求其次,“那姨姨帶我去院子裡捉蛐蛐!”
笑話,她堂堂兵部尚書去捉蛐蛐!
“嗚嗚……”肉糰子嗚咽得更大聲了。
“好吧……”謝安妥協,捉蛐蛐就捉蛐蛐,想當年在一幫師兄弟中她也是翻牆掘地偷西瓜的好手,區區蛐蛐而已,她爽朗一拍腿,“看姨姨給你捉一個金背紅頭的大將軍來!”
她應得爽快,卻是忘記了自家院子早與隔壁打兩個對牆通。
“喲,尚書大人您這黑燈瞎火蹲在草叢裡是在做什麼呢?”李英知倚著木柵欄,時不時丟下兩條肉乾,好不悠閒自在。
可恨那兩條不認主的畜生竟被他一碗裡脊收買的服服帖帖,看那搖頭擺尾的諂媚相,謝安恨恨揪起一把雜草揉成粉碎,明天就宰了你們做狗肉火鍋!
“捉蛐蛐。”謝安面無表情地繼續蹲著,索性她在李英知面前吐也過了,酒瘋也發過了,連床……咳,總之在他面前她完全無須顧忌什麼狗屁形象。
李頎給她打著燈籠,嘴上不忘沖李英知甜甜喊道:“姨父~”
“不許喊他姨父!”
李頎吸鼻子又要哭,謝安凶相畢露:“哭也沒用,再哭金背紅頭大將軍沒了!”
“嗚嗚嗚……”
“蛐蛐而已,你姨姨不給你捉,姨父給你捉。”李英知將碗丟給兩隻狼青子,手一撐長腿一跨人已然到了謝安院內。兩袖一卷,袍子拎起往腰間一拴,接過李頎手裡的燈籠蹲在謝安身邊開始搜尋,“今日這麼大的火氣,可是朝上有人給你氣受了?”
謝安不吱聲,因為說到底這次給她下絆子的不是旁人,而是她的背後靠山德熙帝。她能說什麼呢,如今她的官位、得勢都是德熙帝一手給的。謝安自負是個有良心的狗官,吃著奶罵著娘的事她還真干不出來。
李英知一看她的憋屈模樣便瞭然:“是皇帝?”
謝安用臉色回答了一切。
李英知輕笑:“今時今日你可知道了他的手段?他同大秦歷代的君王沒什麼區別,越是膽小怯懦他便越是害怕這朝堂局勢不在他掌控之中。他依仗你,栽培你,同時也害怕你這顆棋子有一天跳在他掌心之外。此次你做了頎兒的師父,表面上是未來的太子少傅將來的帝師,風光無限,可也將你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成為眾矢之的。”
他看著她年輕清秀的面容,四年她成長了許多,然而在他眼中這具身軀仍然單薄而瘦弱:“他做不到平衡朝局,便想看著你同王李斗,看著世家斗,看著藩鎮斗,最好鬥得兩敗俱傷,讓他坐收漁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