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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春夜寒,巷陌深處的梆子聲伴著幾聲犬吠晃晃悠悠地散盡在長安風色之中。

  謝安掩門而出並沒有立即拾步而走,而是仰頭看了許久的天空,西北方的京城不比江南水鄉,風大沙重,連夜空都像罩了層灰濛濛的墨紙,幾顆清光淒冷的星子寥落散布,一輪孤月靜靜地垂懸東方。

  上一次離開京城之時她方四歲不足,而今一別十年重歸,謝安多少生出些許唏噓之情。假模假樣地觀望了會天象,謝安發現除了謝府占地面積更廣了,謝一水人更猥瑣了點外,似乎也沒什麼物是人非的感懷。

  等候在垂花門下的珊瑚見著謝安佇立不語,只當這位被冷落了十年的姑娘挨訓,趕緊著出聲安慰:“小姐,您別傷心了,人回來了就有盼頭了。”

  謝安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走了兩步,又是一頓,欲言又止地又看了眼珊瑚。珊瑚一見她這情狀,忙攙住她的手再三撫慰:“小姐,珊瑚知道您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不容易,有什麼您儘管與奴婢說,千萬別悶在心頭,萬一悶出個病來……”珊瑚眼眶一紅,越說越是動情,全不顧謝安臉色自顧自地抹著眼淚,“您還沒找到如意郎君,也沒有誕下一兒半女,奴婢可如何與老夫人交代,嚶嚶嚶。”

  “不是,”謝安慢吞吞道,“珊瑚,我只想問你,這次來王媽做的春餅你帶了嗎?呃,我餓了……”

  “……”

  初來京城第一日,謝安一沾枕頭就呼呼大睡。除卻窗外草叢牆頭幾隻野貓極為躁動地嗷嗷叫/春,鬧得她翻了好幾個身,並無甚煩心事擾她好眠。

  選秀,那算個鳥的事。

  謝安砸吧下嘴,繼續在睡夢裡懷念十里秦淮市頭一壘壘的青草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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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元十二年的這個三月,京城六部各個衙門可謂忙碌得焦頭爛額。

  皇帝選秀一事才定下個注意,轉眼春闈報名也在早朝提上了日程。議上此事,為護著自家閨女,近日力求低調的諸位大人一反常態,各個伸長脖子獻計獻策,連消沉多日的謝氏中人也精神一振,使出渾身解數隻盼老眼昏花的皇帝陛下能多看自己一眼。

  原因無他,科舉主考官那可是個炙手可熱的香餑餑。雖說今時今日門閥世家子弟在朝中占據半壁江山,但若想為官正經途徑主要還是走科舉這條路。想來日錄取的這三十名進士,明日的朝中棟樑,人人都要喊自個一聲老師,睡著了都要笑醒了好嗎。

  故而無論是風頭正勝的王李兩家,還是尋找時機蓄力雄起的謝家,皆不會放過此次栽培未來勢力的大好時機。

  穀雨時節,老皇帝的風濕犯了,一個早朝眼皮耷拉,歪在龍椅上睡著了一般。聽著底下七嘴八舌和菜市場一樣吵了半天,皇帝陛下終於不緊不慢得咳嗽了一聲,滿場肅靜。仔細一看,各色眼神四下亂飛,無一不緊張又期待地等著今上這一句金口玉言。

  孰料,同慶帝昏昏的兩眼往下一掃,問了個完全不搭邊的問題:“英知他人呢?”

  眾人一傻,往門下省那一瞅,果不其然沒見著紅袍翩翩的李英知。眾人扼腕,果然是萬惡的皇親貴族啊,人家也好想這麼光明正大地翹早朝好嗎!!!

  一傻後反應快的心又是一涼,大叫不好,在這當口提起李英知的名字,陛下的意思已不言而喻了。

  果然,就聽同慶帝抹了抹龍袍上的褶子,抱怨似地道:“吵了半天也沒見你們爭出了個紅長綠短來,乾脆就李英知這小子得了,禮部幫襯著點。”

  諸位臣工的臉鴨屎一樣綠,心裡更是苦得冒泡。選誰不好,偏選了李英知這麼個油鹽不進,滴水不漏的主。說他清正端方,卻是長袖善舞,哪一方都不得罪;但若想拉攏於他,也是異想天開,至今沒有人成功過的。

  如果他身份僅止於李氏嫡系一脈也就罷了,偏他身份特殊。同慶帝擇了他任此次主考,裡頭的意思可就大有講究了。誰都知道,當今聖上已是六十有八,這兩年更是病惡纏身。太子倒是早立了,奈何這名柔弱有餘,魄力不足的太子並不得皇帝的歡心。如果沒有宮裡的王貴妃與宮外的王相爺撐腰,這個太子早被同慶帝廢了八/九次了。

  因而,在李英知一躍而至門下侍中一位時,許多人將眼光放在了他身上。此次科舉陛下任命他做主考,艾瑪變天了啊!這不是明擺著要替昭陽君爭儲的黨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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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從西郊白馬寺出來的李英知一身青衫質樸,卻難掩其玉人之姿,發上僅以一柄白簪扣著匹垂冠。天生微揚的唇角令他看上去始終唇含薄笑,至於笑中真假那就不得而知了。

  “少爺,您可出來了!”老早找過來又不敢擅自闖入尋人的小廝兼護衛白霜嗖地了一下躥了上去,額頭汗淋淋的,“門下省一早發了聖旨到府里,說是任命您主考這次科舉。”白霜吸吸鼻子,一口氣不帶喘地嘰嘰喳喳道,“少爺下次您翹早朝能提前說一聲嗎,全叔一把年紀了找不到您差點沒急得心梗!”

  “哦?”李英知仍是笑意溫淺,問出的話卻很沒有人情味,“死了嗎?”

  白霜猛地噎住:“……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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