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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沉默了,早知道就把他丟在案發現場遁走了……

  郎中擺了擺手:“那位大人也快醒了,姑娘你還是去看看他是否認識你上頭的那個人,也好官官相護一下。”

  我:“……”

  毆打言官,放在哪朝哪代都是條不小的罪名。若是被那些成日裡念叨著“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迂腐老臣子們知曉,在刑部大牢歡度春節就不是夢想了。

  我一撩帘子躥了進去,半跪在扶著纏滿白紗布額頭坐起的那人面前悔不當初:“這位公子大人大量,小女不是故意的。公子相貌堂堂,以後必是登堂入室的大才,就不要和我小女一介平民計較了。小女上有老下有小,家裡還有嗷嗷待哺小羊羔,公子宰相肚裡能乘船就放過小女吧。”

  他眉心擰成了個川字,墨黑的眼睛冷冷厲厲地將我從頭到腳颳了一遍,冷哼一聲:“看你所著衣飾皆為不凡,想必出自哪家世族。到如今還滿嘴荒唐,可見還不知悔改。”

  我從善如流接下來:“謹遵公子教誨,下次我出門披麻袋。”

  “……”他一整袍擺作勢起身:“等我查出你是哪家名門之後,必要親自登門好好拜訪。”

  我心中叫苦,你是要在金鑾寶殿上好好拜訪我阿姐麼?我顧不得什么女公子臉面,乾脆一把抱住他大腿聲淚俱下:“公子萬萬不能啊,若被我家叔公、叔叔們知曉,小女和家姐定要被掃地出門。小女不能連累阿姐,公子有什麼要求儘管說,哪怕是要小女陪給你這條命都沒問題。”

  他身子被我撲得晃了一晃,失了血色的臉更蒼白幾分,不得已重新坐了下來,咬牙道:“你先放開我。”

  我猛搖頭,不達到讓他封口的目的絕不罷休。

  他喘了喘氣,面無表情地審視了我會:“你叫什麼名字。”

  我歡喜地想要信口胡謅,他眉頭一挑,自知這人眼光犀利不如我那師父來得好騙,只得將自己鮮有人知的小名奉上:“阿徵。”

  “阿徵。”他反覆咀嚼這個名字喃喃自語:“沒聽說過有誰家紈絝是個名來?”

  你才紈絝……

  “你姓……”

  “公子你額頭又滲血了,快來擦擦,擦擦。”我拽出懷中帕子打斷了他的詢問,澹臺是國姓,只要他腦子沒被砸壞自是立馬明白我乃皇室中人。

  他鐵青著臉,接過帕子按在了額角,泠泠垂露的雪桑花遮在他額角之上,我忽然覺得這張臉生的俊俏的緊了,少女心懷被戳得晃了一晃。

  這事以我許給他初一十五做牛做馬而暫作了結,那方雪桑帕子也被他剋扣住留作證物,到底是個做御史的。

  回宮後我東打聽西打聽,也大致摸清了這個新登科御史的底。邊陲小城裡來的進士,寒門出身,文章做得極好,正因如此才得了急欲提拔布衣士子阿姐的青眼。素日裡獨來獨往,為人也非不通情理,總之在朝廷里口碑甚佳。我想我大約是被他給坑了,這樣一個人怎會與一個姑娘家斤斤計較?

  但下月初一,我還是鬼使神差地溜出了宮,來到了相約好的得橋橋頭。這處地歷來是個風流地,柳綠花紅,情侶對對。我不禁遐想翩翩,他是不是對我一見傾心,不,一打傾心,想在此對我告白。

  “來的倒是早。”背後冷不丁響起他的冷聲。

  我略有些臉紅地轉過身去,卻見他將一軸軸畫卷擺好:“還快過來幫忙。”

  原來他是要我來幫他賣畫的……

  “你難道才一上任就被罷免了?”我踮腳將一幅白描山水掛上,堂堂一個朝廷御史竟然在街頭賣畫,戶部已窮到發不出餉銀了不得已讓其他部裁員了嗎?

  他擺好畫攤,淡淡道:“我喜好名畫,可我的俸祿遠不夠此項開支,故而賣畫。”他倒是個不講究面子的直白人。

  我動了動腦子道:“我家中有幾幅不錯的名家真跡,你若將那幅雪桑圖給我我就將它們全數給你如何?”

  他著了一點硃砂,落在白芙蓉蕊上:“妄想。”

  “……”

  連著賣了兩月的畫,我已經和得橋周遭一片小商小販混得極為熟稔,出去轉一圈就抱了一懷的零嘴兒。尤其是十步外茶肆里茶先生與我處得最為融洽,常在無事時做一杯茶戲贈與我賞玩。

  這日十二月十五,蘇辭來得橋時卻是兩手空空,我坐在橋頭獅子剝著核桃詫異道:“咦,今日不賣畫了?你收賄賂了?”

  他眼角抖了下,手臂從斗篷里伸了出來,臂彎處搭了件灰皮薄裘:“聽說玉髓峰頂的雪桑花開了,我們去看看。”

  灰皮斗篷兜頭披了下來,料子很普通連宮裡品階高點宮女的都不如,可罩得我臉莫名作燒,低著頭只敢看他繫著布帶的手。

  一連下了好幾日的雪,山上小徑冷滑的很,換了登山的謝公屐走得也是磕磕絆絆。我到底是在皇家長大的,險象環生地爬到了半腰已累得膝蓋酸麻。可我不想輕易地喊累耍性子,在他眼裡我就是個紈絝子弟,要知道紈絝子弟也是有尊嚴的……

  “累了?”

  我抱著老松樹小口小口吸著涼氣,憋了兩眼水洇洇的,點了點頭馬上又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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