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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秦慢所言為真,那今夜他要翻查的便不止雲氏慘案,更是當年皇權鬥爭下的真相。

  摩挲著掌中的木匣,雍闕遲遲沒有打開,但他知道這裡面是秦慢給他買的禮物。這丫頭也是有趣,之前防他如狼如虎,現在像是終於傍上一座靠山,揮金如土地毫不手軟。換做別人家,肯定要罵一聲敗家娘們,但是雍闕打心眼裡的歡喜。他的女人,花他的錢那是天經地義,他奮鬥至今,錢財收斂得時夠活幾輩子了,就差一個給它們派用途的當家人了。

  可是,他望著那木匣耳畔響起劉院判的那十五年,猛地一攥,簌簌的木屑紛紛落下。

  今夜之事不論對錯,都是沒有選擇之舉,既然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或許他也能藉此帶著秦慢脫離這紛擾不休的權利染缸。她常說自己是江湖兒女,那就從哪來回到哪去,廟堂雖高但高處不勝寒,江湖雖大但總有他們容身之處。

  拿定了主意,雍闕翻湧震盪的思緒終於漸漸平靜下來,霍安掖著袖子悄聲走到門口:“督主,夫人的藥煎好了,您看……”

  雍闕頷首道:“交給我吧。”

  好在真如太醫所言,秦慢的情形在極致兇險之後逐漸緩和下來,原本近似無的鼻息已經平穩,摸一摸臉頰,好似也略有些溫度。雍闕端著藥道:“去給夫人準備個湯婆來,碳不用燒得很足,暖手就夠了。”

  霍安應了個是,留他二人在房中。

  給昏睡中的人餵藥並不容易,雍闕以前也是伺候過別人,深知如她現在這般除非用湯匙撬開牙關硬灌下去便無他法。可是強行灌藥,又極可能導致咽喉被嗆,以前曾有人活生生被嗆死在他眼前……

  殺伐決斷的他竟一時不知如何下手,躑躅再三,終於下定決心捏住秦慢下顎。幸而她牙關咬得不緊,雍闕輕而易舉地“掰開”唇齒,他心中忽地一動……

  只見秦慢緊閉的眼皮動了一動,他立時鬆開了手,誠惶誠恐地喚道:“慢慢!”

  不得不說畫堂春真是一味奇藥,方才還近乎氣息全無的人枯木逢春般一點點從冰雪叢中甦醒過來,他低聲急急又怯怯地叫著:“慢慢?”

  一縷長嘆般的氣息從秦慢雪白的唇間溢出,她感覺自己像是做一個冗長無比的夢。夢裡她和宋微紋蹲在涼亭下啃西瓜,宋微紋吃得滿嘴都是,她嫌棄地噫了聲抬起袖子在他臉上鬼畫符一樣地掃了一通:“還說自己是翩翩貴公子,那些小姑娘看到你這模樣非得嘔死不成。”

  宋微紋哎呦了聲,趕緊將她袖子扯下來:“師姐,你怎麼比師父還嘮叨啊?我這張臉便是塗了胭脂抹了粉,都是一張俊臉。”

  秦慢嗤之以鼻,宋微紋不依不饒地拉著她袖子道:“師姐,你就說我俊不俊!俊不俊!”

  “俊你個頭!”秦慢懶洋洋地甩開她,手背卻驀然被抓住,低低的男聲傳來,“四娘,你這樣罵二哥,二哥哥會傷心的。”

  秦慢心一驚,回過頭去,雲宿緊緊攥著她的手,滿鬢白霜,一臉倦容地笑看著她:“四娘,你是不是忘記了二哥,忘記了曾經的一切。”

  無限的恐慌流水般蔓延開,從她的腳底淹沒到了她的頭頂,她想掙開手雲宿卻是慢慢放開了她:“罷了,四娘,我不逼你。來,二哥哥給你做了糕。”

  熱騰騰的梅花糕擺在面前,她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梅花糕真是香甜啊,光聞一聞就好似回到了曾經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中……

  正垂涎欲滴時,她的耳邊不合時宜地響起了聒噪的蛙鳴聲,一聲高過一聲,她不勝其擾地想揮手趕走它,卻發現那聲音漸漸變得耳熟起來。

  “慢慢,慢慢?”

  她終於從那怪異的夢境中掙脫了出來,胸口熱得微微發燙,全身像飄在雲朵上般綿軟無力,使勁力氣緩緩睜開了眼,大約是這次毒發得有些糟糕,眼前一片繚亂,過了許久才視線才逐漸定格在了某處,眨眨眼輕輕飄飄地叫了聲:“督主……”

  聲音脆弱得和她人一樣,聽得他心頭一顫,忙籠起她的手道:“我在我在!”將臉貼在她的掌心裡,“等這回過去,我一定要去廟中捐個金身佛,謝謝老天還能讓我再見到你。”

  如果有力氣秦慢一定笑了出來,這個人從來不信命不信天的,竟也有一天去求神拜佛還願。指頭刮刮他的臉,她費勁道:“不用……”隨後攢了攢力氣道,“省錢。”

  “……”真是摳門到了家裡,聽她描述從前也是個揮金如土的世家小姐,看來是苦日子過多了。雍闕一直想著要好好地對她,大概是從沒有愛過一個人照顧一個人,到如今他發現他對她的好也不過是信口開河,空許諾言。

  “你的夫君有的是錢,”他高興得話音都在顫抖,忙端起藥來借著熱氣遮掩自己發紅的眼眶,“藥正好涼的差不多了。”

  秦慢苦著臉看他,擰過頭去,不想喝的意思很明顯。

  看來還是個怕苦的,他覺得好笑,回想一下這一路也許毒發過但她從沒吃過藥,一來想是不願別人發現自己的症狀二來可能就是怕苦了。

  他哄著她道:“就算好得快,但藥也是要吃的,不求其他只求固元守本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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