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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人?!方懷中兩眼一抹黑,虧得活了幾十年飯沒白吃,功沒白練,扎紮實實地站穩了步子,臉上也看不出多少神色變化。內心裡驚濤駭浪快翻了天,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秦慢,卻見著秦慢兩眼晶亮,雙頰微紅地看著雍闕,那副模樣十足的少女懷春!

  那份糟心就更別提了!

  奈何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全然不能發作,咳了聲硬生生壓下去滿腹牢騷憤懣,生硬道:“雍廠主客氣了,來者為客,馬上開筵了,請吧。”

  雍闕是個千年老狐狸,別人看不出他還能看不出方懷中對他的敵意,這份敵意來得蹊蹺,他看了一眼置身事外的秦慢,八成和這個丫頭有關。

  方家在多年前還是默默無名之輩,那時候武林里大多數門派家族都不如現在百花齊放般的亮麗風光,絕大部分的風頭都被雲氏獨占。後來雲氏葬於“火災”,對這些小門小戶來說,就像頭頂挪去了座大山,長長地鬆了口氣,開始各自蓬勃發展,直至形成今日的局面。

  雍闕心裡囫圇滾了一遭,突然心中一動,如此一想,十三年前雲氏的滅門,是否不僅和宮裡有關,連著這些個後來居上門楣光鮮的武林世家也逃脫不干係?

  他是在官場裡打滾的人,這種權門之間的傾軋再了解不過,想一想秦慢現在的處境他便遍體生寒。

  她是雲氏後人,若被人知道還活著,不知道有多少人慾除之而後快!

  心裡盤算得著急,面上仍是悠然,路過秦慢跟前:“夫人,走吧?”

  他叫起夫人的調子有種獨特的韻味,地道的燕京腔里尾音帶著的卻是江南的綿軟,秦慢聽說他祖籍在江浙,看來不假。這樣的男人,骨子有著殺伐決斷的狠辣,也有著南方綿潤細緻溫柔,矛盾地融合在為了一起。

  和她是完全不一樣的一個人,可又奇妙地有那麼一點萬分之一的相似。人與人的機緣大概也就那麼萬分之一的機會,錯過了不是風輕雲淡的忘去,就是徘徊終身的抱憾。

  在方懷中複雜的眼神里,她乾乾脆脆地應了聲,跟了過去。本來走在前面的雍闕停下步子,等她過來牽起了她的手才又重新走上前。

  她的手很小,骨骼靈巧,挨個捏了捏她的指窩,他目視前方低聲道:“你來得倒是早,我前腳出門你後腳就顛顛地跟了出來。”看了看後邊的霍安,“也不多帶幾個人,京中不比別處,龍蛇混雜出了事怎麼辦?”

  “出了事我能跑呀!”秦慢回答得一派坦然。

  雍闕被她逗樂了:“就你這二兩身子骨能跑得過誰,人家兩把子輕功和捉小雞似的就把你捉住了。”

  “跑不過也沒事兒,你替我報仇啊。”秦慢還是無所畏懼。

  他噎了一下,礙於人前要不真想在她屁股上甩兩巴掌:“什麼叫替你報仇?這話我可不愛聽!”

  秦慢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給他:“那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過咋辦啊?”

  咋辦啊?他也犯愁,原本一個人無拘無束無牽無掛,仇敵三千也奈不了他何。現在多了個秦慢,就和多了根主心骨一樣,里外都怕折了她一寸。東廠這差事真不是個好前途,他突然萌生了退意,生了便罷竟還鄭重其事地思考下可行性。

  不是不行,只是真要脫身而出,非萬全之策不可。退一萬步,也得等到幫秦慢查清雲氏滅門案之後,這是個繁重的活,可能牽扯到不計其數,乃至宮中的主子們,得步步謹慎才是。

  秦慢不知道就這片刻間他已經做出如此重大的一個決定,她想起方才那出鬧劇,輕聲對他道:“督主,最近是不是選秀了?”

  “你怎麼知道?”雍闕納罕,再一看方懷中隨即瞭然,“是不是這老頭子和你說的?我看他和你頗有些交情,方才那兩眼沒把我瞪出個窟窿來。”他悶悶不樂道,“若非知道你的事,我還以為那你爹呢。都說丈人看女婿,哪看哪礙眼來著的……”

  什麼胡說八道!秦慢越聽越聽不下去了:“瞎說什麼呢!我爹墳頭草都有兩丈高了,方家與我是故交,人家老爺子擔心我在你那受委屈呢!”

  聽到她說起自己父親雍闕心裡猛地扎了一下,後悔不迭,聽到後半截馬上又不樂意了:“怎麼會受委屈呢,掏心窩子的說我從沒對個人這麼好過!”邊說便拿眼角瞅秦慢臉色,“你覺著……在我這委屈嗎?”

  秦慢砸吧兩下嘴,慢騰騰道:“還好……吧。”

  這話輪到雍闕委屈了,可是一個男人哪能和她一樣隨時撅起嘴巴鼓著腮說不高興這不高興那啊,他望了望天將一口苦水悶下,道:“你問選秀的事做什麼?怎麼著,方家的閨女不願意進宮?”

  所以說這人是個老狐狸,隻言片語就猜到了話底,秦慢隨著他坐下看向席位上首:“是啊,您瞧您做的好事。方爺爺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孫女,看得和眼珠子一樣的,”約莫是想起過去的自己,看著坐在方家兄妹中說笑的方靜姝,她嘆著氣惆悵,“入宮為妃是肯定不捨得的。”

  “所以他讓你到我跟前來說情了?”雍闕嘴角一牽。

  卻見秦慢搖搖頭:“說情還沒來得及提,中間出了一個岔子,你還記得當初我們救回來的謝家小姐謝鳴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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