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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話逗得他苦中作樂,將眼淚左右擦了一擦,關切問道:“我在信中聽你說是在上清山中休養,怎麼突然來了京城?和誰人來了京城,可靠得住?現下住在哪裡?”他一連串問得不喘氣,最後皺著灰白的眉毛,“這京城是皇城根下,人多眼雜,處處不是公家的人就是黑白兩道的人,你住哪裡我都不放心。我看哪,還是趁早搬來方家住,只是要委屈下小姐,說是我遠房侄兒。”

  方家現在是武林中舉重若輕的四大世家,許多人不曉得在若干年前,方家是依著雲家起勢,方老爺子那時候和秦慢的爺爺是摯交也是主僕。後來雲家中道落魄,方家僥倖得以明哲保身,看他的一通話仍是將雲家奉主,倒讓秦慢怪不好意思的:“勞您掛心,我也是猝不及防來的京城,所以匆匆忙忙聯繫了您。”她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如實已告,“我眼下在外住得很好也很安全,沒人動得了我。”

  方孟亭奇道:“小姐在哪?”

  “呃……雍府。”

  雍這個姓在京城裡並不常見,方孟亭稍一琢磨想到了一個人,臉色驟然一變:“什麼?小姐說得是東廠那群狗雜/種?”

  這個稱呼可真夠難聽的,但是於他們這些江湖正道人士東廠在他們眼裡只壞不好更難聽得還有哩!

  方孟亭果不其然地動了怒:“小姐怎麼能那些腌臢貨色牽扯上?他們是什麼樣的人,朝廷的鷹犬,皇帝的爪牙,手裡沾滿了人命官司,迫害忠良惡事做盡,唾沫星子要能淹死人,整個東廠怕沒一個活口!”

  方家說是武林世家,但門外詩書教化許多子弟要麼在朝中為官,要麼與朝中官員關係匪淺,恨起東廠來比尋常的江湖中人還要來得義憤填膺。秦慢覺得不能在這上面糾纏,否則今兒可能連雍府都回不去了,她連忙道:“我找老爺子您是有事而來,”她從袖中摸出個物什來,“您看?”

  擱在桌上的東西指腹大小,熠熠生輝,一看即知不是凡品。另一樣則遜色許多,僅僅片零碎布角,上面沾染著星點烏黑,似是乾涸已久的血跡。

  方孟亭先看了看那粒珍珠,又看看那個布角,他凝著眉先是拎起那布角在指尖一摩挲,嗅了一嗅:“有毒?”

  雖然時日彌久,但那點異香猶存,聞上去味道不大正統,古古怪怪不像個好東西。

  “是十八鏡。”秦慢淡淡道,“多日前我在惠州遇上了柳家小姐,她身中十八鏡的劇毒,我在給她治病時順手摘了片帶血的衣角下來。”

  方孟亭駭然至極,再看布角只覺得它面目猙獰:“這這怎麼可能?當年十八鏡是夫人親手銷毀也明令禁止不論鬼市白市都不准流通,也就不小心留了些餘孽到宮裡去,但宮裡人曉得它厲害定是好生保存。現在時隔多年這個害人玩意兒怎麼會重出江湖?”

  “正是如此我才來請教您,”秦慢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褪去,望著血布的眼睛抑鬱得像天角壓下來的陰雲,“不瞞您,在柳家小姐之前,已經有好幾個人的性命折在上面了。一個是京官,一個是水鬼十三,還有一個普通百姓家的小姐,最後一個雖然沒中毒,但是也和它有關。”

  “誰?”

  “千人百面。”

  這幾個人乍一看,根本沒什麼關聯,若是有關聯雍闕肯定早就查探出來了,秦慢慢騰騰地嘆氣:“還有一件事您應該也不知曉的,前些日子我在惠州遇到伙土匪,他們的山寨底下埋了座地宮。”

  “什麼地宮?”

  秦慢肅著臉慢慢道:“惠州是什麼地界您忘了嗎?我沒猜錯的話,是我先人的宮陵。”

  這可真把方孟亭可嚇了一跳了,他猛地站了起來,佝僂著背東西來回走了兩趟問:“那幾個人先別說有什麼瓜葛,單單就惠州地陵這事十有八/九是衝著您來的。”他繃緊著臉,不由自主地壓低聲問道,“小姐你還活著這事兒還有誰知道?”

  秦慢摳了摳手指想了想:“我師父和微紋是知道的,這兩人瞞不住。至於其他人我沒告訴,也不知道。”

  “當年雲氏滅門滅得蹊蹺,不是有內鬼偌大一個雲氏怎就好生生地沒了!”提起當年慘案方孟亭仍是一臉痛色,眼底下卻是寒霜累累,“這麼多年了雲家人在這世上沒有半點痕跡,突然一件接著一件冒出來了?這些畜生可真夠心狠手辣的,我們還沒找上門去報仇,他們倒先一步趕過來滅口!”

  “滅口是其一,我擔心他們還有別的想法,否則不會這麼大張旗鼓地殺這麼些人。”秦慢逐一分析起來,“任仲平被抓了,一個是他可能會解十八鏡的毒破壞對方接下來的部署,一個還有就是對方可能也中毒了。不論如何,他們的目的總少不了一個,那就是捅出當年雲家的事,或許再順便將我也給引出來。”

  方孟亭耷拉著的眼裡突然爆出精光,問得一針見血:“那小姐你是想還是不想翻出當年舊帳?”

  這個問題好像問住了秦慢,小指頭撓撓頭皮她憨憨道:“沒想過。”

  “……”方孟亭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多年物是人非這小姐的性子竟也是翻天覆地的變化!當年她那嫉惡如仇的鮮明性子招多少人又愛又恨,愛她的人把她當做天上星子水中明月,痴心追捧;恨她的人就算恨得牙根發癢,那恨里也總夾帶著一絲別樣情愫。畢竟沒人會不愛美人,尤其是小小年紀便艷壓十番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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