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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門外,瞧不清睡在昏昏暗暗裡間的他的模樣,不可說我是不內疚的,但我始終沒有跨進那道門檻。風呼哧呼哧地刮過天空,空蕩又蒼白,尋來的嬤嬤一看見我焦急地奔上來,拉我就走:“我的小祖宗,你怎麼在這?要是被過了病氣,陛下和娘娘豈不是要怪罪死老奴了?”

  被半拉半擁走時,我好似聽到那悽厲的風聲中夾雜著低低的哭泣,那種哭泣不是簡單的傷心更多的是絕望。我回首,看到的只是黑洞洞的窗口。

  這大概是我所見過雲溯第一次哭,也是最後一次。不久之後母妃病逝,我被送到山中,我和他山長水闊,本以為此生已無緣再見,竟是難料緣分二字如此玄妙。

  或許我和他之間還有難解的心結,亦有未知的困阻,既然走到這一步,我應會好好珍惜,珍惜現在所有來之不易的一切。

  胡思亂想著時間飛速而過,殿外漸漸有了人聲喧囂。寢殿裡守著的宮女躡手躡腳地進進出出,想是在換燈燭香籠。我伸了個懶腰,小宮女輕輕呀了聲,猶豫了下帶著絲惶恐問道:“奴婢吵醒娘娘了嗎?”

  我搖搖頭,然後發現自己在帳內搖頭她看不見,於是只得出聲道:“沒有。”

  一夜沒睡,聲音顯得有些嘶啞,那宮女也聽了出來,立馬道:“奴婢這就去給娘娘準備洗漱和茶點。”

  我撐起身,正要下地,忽然心抖了一抖,感覺有什麼飛速遊走過心間,可又快的抓不住。

  帶著這種奇怪的感覺我擰著眉穿戴好,才在桌邊坐下喝茶,景晟就來了。

  我端著茶,吹了吹熱氣:“看來太子殿下很迫不及待啊。”

  他大概從沒見過我如此冷嘲熱諷的模樣,有那麼片刻沒吱聲,過了會才不自然道:“我聽聞你昨夜又沒好眠,才特來看看。”估摸是盯著我看了半會:“臉色怎麼這樣差?”

  我摸了下自己的臉,不在意道:“反正我又看不見。”

  他聽了後又是片刻沉默,鄭重地若在起誓樣道:“阿衍,即便窮盡我此生,也會治好你的眼睛了。”

  治好又如何,若是此生天天我看見的都是窮盡我的這些城牆宮殿,還不如瞎了好。

  陪著我用了些早膳後,景晟就帶我去“見”所謂的故人。

  心裡到底是忐忑著,我害怕,害怕見到的那個人會是——被發現捉住的雲溯。

  可當我真的“見”到那個人時,卻和見到雲溯一樣讓我難以面對。

  “丫頭,這麼久沒見,又清減了啊。”師父雖在打趣,可聲音明顯蒼老了很多。

  我膝蓋一軟,就地跪了下去,鼻子酸溜溜的,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涌:“師父……”

  “嘖嘖,以前從來不見你跪我,現在出去晃了圈倒真的懂事……”

  景晟在旁輕輕咳了聲,師父的聲音戛然而止,咳了一通,他扶著帶起我,感嘆道:“你以前可不是那麼愛哭的,丫頭,都是要嫁人的人了。”

  聽著前半句我眼一熱,又要流下淚來,可是後面那半句卻生生止住了那些淚珠子。心陡然陷入了一片愈來愈濃的恐慌中,沉默了會,我啞著嗓子道:“太子殿下能否容我和師父說幾句體己話?”

  我以為景晟肯定是不會輕易鬆口的,孰料他很寬容大度地留我和師父在了一室。

  景晟一走,氣氛明顯鬆弛了許多。縮頭縮腦地站在一旁,往師父那“看”了一會兒,我抽抽鼻子:“師父,你打我罵我吧。如果不是我,方晉也不會和我一起出山,也就不會……”

  後面的話梗在喉嚨間,扶在我肩上的雙手難以察覺地顫了顫:“你和方晉都是我一手帶大的,當初我領了方晉回來確實存了私心。你父皇宅心仁厚,自你母妃去後於朝政上也是無心。你辛氏江山看著風平浪靜,卻早已暗潮洶湧。我便想著若能有個人在你面前替你遮風擋雨,護你周全也好。”

  師父鬆開手,長長嘆息一聲:“他小時候我總是打罵他,嫌他不夠爭氣,只會使些小聰明,氣度胸懷總是有些欠缺。可……”停頓了半會:“都是造化弄人。”

  之前聽師父說話時便有所察覺,現在這種感覺愈發的強烈了,師父老了……那個曾手握重劍一招一式教導方晉武藝,中氣十足呵斥我的人,已步入老年,垂垂老矣。師父生平只收了我和方晉兩個弟子,雖是師徒,卻和尋常人家父子也沒個相差。方晉一走,想必給他沉重一擊。

  只是方晉此事我僅僅從雲溯那聽過,至今他遇害過程卻不分明,遂開口道:“師父……師兄,他是怎麼去的?”難以開口卻不得不問下去:“是意外還是為人所害?”

  師父沉吟未語,良久緩緩道:“消息傳來時我正在東海之上,來不及趕回。待我日夜兼程回來時,山中已多了一尊衣冠冢,而你也下落不明。我找尋多日,才聽說你在雲蒼,便趕過來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你安然無恙,否則,在無顏面對方老爺子後我也無顏面對先皇了。如今看你在此生活無憂,倒也叫我安了幾分心。”

  “師父。”我喚了聲,躊躇了下,道:“你能帶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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