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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咂咂嘴:“真難聽。”
“……”
“主持好友?那豈不亦是位年長的得道高僧嗎?”我低頭抿了口茶,漫不經心問道。
小宮娥回想了下道:“奴婢隔著遠遠看去,貌似也算不得年長,約摸四十上下吧。氣度確實非凡,比擬方丈不差些。”
“能得皇后娘娘青眼的自然不差。”我放下茶盞,問道:“楚良娣還沒回來嗎?”
“在娘娘小憩間楚良娣曾來過一次,相邀娘娘一同用素齋。但觀娘娘睡得憨實,就悄然離去了,道是晚間再來邀娘娘一同飲茶,手談。”主事嬤嬤一一道來,後問:“娘娘睡了許久,已過了寺間晚膳時分,奴婢讓人去小廚房做了些膳食,娘娘可要用些?”她知我喜歡吃肉,便揣揣道:“皇寺之中只有素食,娘娘若不喜,要不移駕去近處的宮所用膳?”
我懶懶搖頭道:“入鄉隨俗,就用素齋吧。”
晚間時候吃著點心時,楚良娣仍未來,我看這天色,莫非是要帶封子息一起來不成?可這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曉得封子息如何能現身在我面前。我放下筷子,接過茶水漱口道:“這點心做得甚合我意,賞了。”
這一賞,自然是上到尚宮下到廚子一起賞了。嬤嬤喜不自禁道:“娘娘可要宣來廚子,讓他給娘娘磕兩個頭謝恩?”
“反正我也看不見,不見罷了。”我擺擺手。
我的眼疾算是眾所周知的忌諱,曾有個活潑的小宮娥就在我面前說了句“娘娘,今日的花開得真好,可要出去觀賞”,不巧被踏進門的景晟聽到,從此以後就再沒見著那小宮娥了。嬤嬤自感說錯了話,忙謝起罪。我頭有點大,扶起她道:“看不見就看不見,太子殿下又不在這,在我面前,你們不須過多忌諱。”見她仍是惶惶,我轉道:“吃的有些多了,我出去走走。”
在整個潛龍邸的人眼中,我都是個完全沒有行動能力宛若的嬰兒之人,就說這齣個門吧,尚宮就要從穿著的斗篷面紗,吃的茶水點心萬般備好。
眾星捧月樣地出了門,沒走幾步,我就覺著這齣來散步是個實在很不明智的決定。沒走幾步,原本熱鬧的地方就立馬變得寸草不生猶如蝗蟲過境,那些僧人見我如見蛇蠍,搞得我還沒開口搭訕,就只能興致缺缺地往回走。
“娘娘要回去了嗎?”嬤嬤小心問道。
“回……”
那陣吵醒我的簫聲又傳了來,還是……那麼難聽。我一想,往院中的石凳上一坐,道:“等等,將西廂的得道高僧給我請過來。”
沒多久,一陣腳步聲傳來,我裝腔作勢地賞了會黑漆漆的橘花道:“大師來了?”
“貧僧見過女施主。”
拈糕點的手一頓,不動聲色地收回:“大師可知我為何召你前來?”
“貧僧不知。”對方不卑不吭道。
我很誠實道:“不瞞大師,大師吹得簫……略有些不中聽。我這人呢,一向睡得不紮實,所以勞煩大師暫時停一停。”
“……”得道高僧約是沒見過如我這般直接而又專橫之人,沉默了會道:“這寺乃佛寺,貧僧乃佛中人,在這寺吹簫似是正當之行,女施主未免過於霸道了些。”
嬤嬤一聽便呵斥道:“放肆,你可知在對誰說話嗎?我家主子可是未來的東宮之主。”大約是得了皇后娘娘的默認,底下人的腰杆直了很多,這呵斥的中氣也比以往足了許多。
我想他們總算圓了很久的願望,便沒有阻攔,在嬤嬤訓斥完方悠悠道:“這寺雖是佛寺,但卻在皇宮之中,大師還是不能隨性所欲而為的。”
這一番談話算是不歡而散,高僧在我淫威之下被迫妥協答應不在吹簫,我心滿意足率眾而歸。回去時,楚良娣早已候在香房中,笑曰:“娘娘有如此好的興致就好,也不枉來寺中一趟。娘娘心情似是很好,將在外見著了什麼人嗎?”最後一句是對著尚宮嬤嬤問的。
尚宮嬤嬤扶我坐下,道:“回良娣的話,只是娘娘將將在外教訓了個不懂規矩的僧人罷了。”
“哦?”楚良娣在桌對面坐下:“僧人而已,只知佛理,不通人情也是正常。娘娘不必為此勞心勞神。皇后娘娘賜了明日娘娘鳳藻池一行,鳳藻池離皇寺尚有些距離,你們下去為明日之行做好準備,我與娘娘說些貼己話,不必近前伺候。”
嬤嬤有些猶豫:“娘娘這……”
楚良娣笑罵:“怎麼,還怕我吃了你們娘娘不成?”
嬤嬤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這就去。”
待尚宮率人退下,房中一時無人說話,好半天楚良娣低低笑道:“娘娘可見了想見之人?”
我偏頭看著她的方向,凝視了會,道:“想見之人,不就在眼前嗎?扮相我看不見,你這聲音卻真真是惟妙惟肖,”
“娘娘是從何看出來的?”
“楚良娣私下裡只會喚我姑娘,而非娘娘。”我慢吞吞,壓低了聲音:“封公子冒這麼大風險來見我這個廢人是為什麼?”
封子息咳了咳:“公主如此自我菲薄,光子息聽了就甚是心痛,若陛下有知,不知會不會心痛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