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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頓飯不歡而散,我宮中伺候的宦官侍女既是歡喜又是憂心,一面歡喜我這個無名無分的主子終於快轉正了,一面唯恐我這個未來的瞎眼太子妃總是與他們的太子爺質氣,哪一天就失寵了。一時間周圍的人皆紛紛打著賀喜的旗號委婉地點醒我:“殿下雖與娘娘之間恩愛非常,待娘娘亦是無人可比的。可這東宮中尚有趙良娣、楚良娣之流,將來殿下登基更有其他大臣家的女兒進宮,娘娘若此時便與殿下生了嫌隙,往後保不定被誰鑽了空子。”

  我搖著扇子的手一停,玉鐲子順著胳膊滑下來噔的撞在塌肘上:“等等,你方才說的趙良娣、楚良娣是個什麼東西?”

  那小宦官自知失言,死活不肯再開口。團扇柄慢慢地吊人心弦在塌邊上敲了三下,我輕聲說:“我的眼睛看不見,在這裡也不是什么正經主子,平日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不是這樣你們覺得我就是好欺瞞的?”我支手托著腮很認真地用一雙沒有光澤的眼睛盯著前方:“我不妨告訴你們,我能容很多事唯獨容不得別人支支吾吾,不老實。”

  一片咚咚地跪地聲,那小宦官抖著音道:“小人不敢,萬萬不敢。娘娘才住進這東宮,殿下又、又不准我們在娘娘面前提及,所以小人們才不敢與娘娘說。”

  “哦,那我現在知道了,該罰的不該罰你們都躲不掉。與其同時惹怒了你們太子殿下與我,還不如告訴了我順了我的意,說不定還能在你們殿下面前為你們說說情。”我循循善誘道。

  他們陷入一片沉默,我好耐心地往後靠了靠,搖搖扇子、擼擼鐲子,終於那小宦官以壯士斷腕地絕望語氣道:“娘娘可一定要保住小人的性命啊。”

  我笑道:“好說好說。”

  “這趙良娣、楚良娣是太子殿下剛封為東宮時陛下賜下來的,在這東宮也有三五年了,平日住在西邊殿裡。兩個主子都出自雲蒼名門,皆是副溫婉、和氣的心腸。”

  “然後呢?”

  “然後?”小宦官咽了口口水見我沒什麼或怒或悲的表情繼續道:“殿下替國君打理國務,甚少去她們那裡。娘娘放心,那二位主子絕不會和娘娘爭寵的。”

  “就這樣啊。”我失望道,揮揮扇子:“好了,不要哭喪樣的說下去了。今日這番話,你們要是還想要腦袋出了這個門就統統忘個乾淨,我不會和你們殿下說的。下去吧。”景晟東宮中有其他的嬪妃,這一點雖然今天知曉時有點兒驚訝,可沒驚訝個俄而我就十分的理解了。景晟年紀也不小了,放在其他國家,哪怕是民間早該娶妻生子了。以他太子之尊,僅有兩個良娣,簡直可以說是清心寡欲、不食煙火。以我短暫稀少的宮斗經歷,我原以為雲蒼後宮與我大煜一般人才輩出、刀光劍影,沒料到這雲蒼閨秀《女戒》之類學得甚少,遠不如我大煜後宮的妃子們活得豐富多彩、波瀾起伏。

  在他們的腳步聲踏出門檻時我腦中靈光一閃忙道:“等等,那楚良娣是不是‘米沛’楚家的女兒?”

  宮人小小訝然:“正是,娘娘從何得知?”

  我扇了扇風,微微笑道:“猜的。”

  “米沛”楚家在雲蒼以販賣米糧起家,後來生意越做越大,楚家的祖輩花錢捐了官,商行不棄同時培養族中子弟入朝出仕。乍一看,簡直就是雲蒼版的封家,實際上楚家與封子息家在前幾代就結了姻親。這算起來,這輩的楚家公子與小姐和封子息是表親。這夜我依舊睡得很晚,抱著被子縮在牆角初初理出個頭緒時一更天過了,眼皮沉的很,很難得的極快地睡著了。

  這夜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回到了國師府的後山,後山四季不敗的花草紅紅綠綠,一如往昔鮮艷。榕樹上蟬鳴嘶嘶,夕陽的昏黃籠著一切都是朦朦朧朧的。我瞧見了自己順著那條入山的小徑,牽著阿嵐熟門熟路地走了過來。那時數年前的自己,五官尚未長開,小小的眉尖攢著股陰沉之氣。我站在一旁看了會,才明白自己這副被欠了千兒百萬銀子的模樣是為何。那時的我剛到國師府眼睛看不見,心情非一般的低沉,連每日拿方晉出氣都出不夠。我瞧著那時的自己步履蹣跚地走在黃昏里,步子時而小心翼翼的慢又時而自暴自棄的快,跌跌撞撞走得很艱辛。

  “不是告訴你別來了麼?”榕樹背後的陰影下突然響起道少年的聲音。

  “我”鼻子裡哼出一道氣道:“你不讓我來我就不來,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圍觀的我莫名地緊張起來了,我情不自禁地摸了下自己的眼睛,那時的自己看不見,可現在我能看見了,是不是我就能知道他是誰,至少看見他是個什麼樣子?可當我越想看清楚那人時面前的畫面就越是模樣,最後就剩下我一人面對著片茫茫武器聽著他們的對話。

  “你為什麼要救我?你就不怕我是個壞人?”

  “你在我的地盤,用著我給的傷藥,吃著我給食物。笑話,為什麼我要怕你?”如今看自己當年,覺著確實囂張跋扈了些,難怪雲溯恨我入骨。如果是現在的我,也不會喜歡這樣一個脾氣的姑娘的。

  我一人站在大霧之後,落日餘霞落滿雙肩,滿身的蕭涼。

  “你這個脾氣遲早是要吃苦頭的。”少年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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